【小说连载】王唯:千年爱咒2
【作者简介】王唯,湖南省美术家协会、湖南省工笔画学会、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东"如懿斋——王唯诗画工作室"创办人。电话:18473924191(微信同号)
千 年 爱 咒
王唯
第二节 打狗归来
黑黑的夜幕下,寂静的山谷里,一条高大的野狗在那里警惕地徘徊着。它已经被人追了整整一个下午了,从山脚下一直追到山谷深处,现在,它又累又饿,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奔逃。不过庆幸的是,猎人好象被甩掉了,它已经听不到那矫健而急促的脚步声响。它慢慢地在山谷中转了一会,然后低下头来嗅了嗅脚下的土地,想找点东西果腹,但遗憾的是它并没有嗅到任何猎物的气息,四肢酸软的它放弃了寻找,疲倦地趴在地上,准备好好休息一番。正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的大石头后蹦了出来,手中的大石块准确无误地击在野狗的脑门上,这条疲累的狗甚至来不及站起身子,便被那沉重的石块砸得一命归西了。
陈起“嘿嘿”地笑着,一边扔掉手上带血的石块,一边提起那野狗的后腿,将它扛在肩上,迈开大步就朝山下走去。他已经注意这条狗很多天了,为了猎到它,他从下午起一路追它到山谷里,没命似地撵着它跑,多亏了这些年的流浪生活给他练就了一双飞毛腿,要不然他今天就算撵到了狗也非要被累死不可。陈起是个小乞儿,小时候家里遭了水灾,爹娘全饿死了,他八岁起就开始独自在外流浪,至今已有十年。这十年里他经常在各种饭馆里、摊位上、田地里偷吃的被人追着打,很多次都差点被人活活打死,幸好天命不绝,他总会在山穷水尽时起死回生,为了逃命,他慢慢练就了可以和狼媲美的奔跑速度。陈起一边走着,一面闻了下塔拉在前胸的狗后腿,抬起手抹了抹嘴,他想起了香喷喷的烤狗肉,口水就一个劲地往下掉,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开荤了,这次回到窝里要好好地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从山谷里走到窝棚边,陈起整整花了两个多时辰,一天的劳累奔跑,使得他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如果不是吃狗肉的美好愿景在激励着他,说不定他早就累倒在半路上了。他挣扎着来到窝棚旁,一把将野狗“啪”地扔在地上,然后就走进棚子里,想先美美地躺一会儿再说。可他刚一坐下,马上就象被火烧屁股似地跳了起来,他急忙跑出窝棚,边跳边叫:“妈的!是什么东西,跑到老子的床上来了!”正睡得香的念儿被他屁股这么一压,马上啊地一声大叫,翻身就坐了起来,她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望着窝棚外四处乱跳的陈起问:“你是谁?!”“我是谁?这话该老子问你!你深更半夜的跑到我床上来,到底是人是鬼啊?”陈起厉声喝问道。念儿心里一冷,知道自己遇上窝棚的主人了,她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抱起自己的行李,低头走出了窝棚。陈起看了看她,在上弦月清冷的黯淡光照下,只能看出个大概的影子,他皱着眉咕哝道:“奇怪,竟然是个女子,深更半夜的,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女鬼……。”念儿也不理他,自顾自走到不远处的歪脖子苦楝树下坐了下来,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昏暗的夜空。
陈起经这一吓,也没有睡意了,他干脆从怀里掏出把刀子,三下五除二地把狗剥皮去内脏,咔咔砍成十来块,然后去窝棚后面寻些柴火,点燃起来,再找两根树杈做架子,把狗肉放在上面烘烤起来。很快地,烤熟的狗肉就散发出了浓浓的香味,被夜风吹到了念儿的鼻子里。她现在才感觉到很饿了,于是打开行李想找点干粮充饥,意外的发现包裹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一个角,那些干粮都已经不见了。她着了慌,急忙就往回跑,也不顾陈起诧异的眼光,径直走进窝棚,发现干粮全散落在枕头边,于是就蹲下身去捡拾。“喂!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响起,她回过头去,只见陈起手里拿了根粗大的木棍子,对准她正准备打下去。念儿的手一颤,干粮又掉落在地上,她带着哭腔说道:“我只是在这里捡回我丢的干粮,我饿了,想吃一点东西……我不是故意要占你的床的,我以为这里没人住。要不这样吧,我给一些干粮给你,当作是刚才睡你床的补偿……你能不打我吗?”说着,她从地上捡起几个烤红薯,几个玉米粑粑,双手捧着,送到陈起的面前来。
虽然光线很暗,可是陈起还是能看见她眼睛里闪动的泪光,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我还以为你是女鬼。既然不是,那就算了,你走吧。”说完又转身去烤他的狗肉。念儿想了想,放了一些玉米饼在他的床上,然后拿起剩下的那些干粮塞到包袱里,又走到那株苦楝树下坐了下来,掏出一个烤红薯,慢慢地啃着。渐渐地,她感觉那随风飘来的肉香越来越浓郁了,甚至好象那肉就是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烤一样,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那男孩正站在她的身边,手里用木叉串着一块烤肉,伸到她眼前说:“这个给你的,你拿去吃吧!当是你给我玉米饼的报酬。”念儿看了看那烤肉,没有伸手接,陈起把那木叉倒插在她面前的地上,就走开了。
吃了两块狗肉,陈起打着嗝,抹抹嘴就往窝棚里一躺,很快地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一声惊雷炸醒,忙翻起身往窝棚口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那弯上弦月没有了踪影,漆黑的夜空里下起了大雨,雨点打在窝棚上发出刺耳的“噼啪”声。他皱着眉坐在草席上,正懊恼着今晚睡不好觉了,突然天空中又一个炸雷响起,一瞬间把大地映得透亮,他抬头一看,立即发现在不远处那棵苦楝树下,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在蜷缩着,从空中倾泻而下的雨点不停地冲涮在她的身上,使她就好象一叶被卷在狂涛中的树叶一样,不停地摇摆颤抖着。他想都没想,立即从草席旁拿起衣服顶在头上,迅速地往那树下跑去。
念儿浑身都湿透了,那歪脖子苦楝树根本无法帮她挡多少雨水,她蹲在那里,把脸深埋在双膝中,任由雨点不停地打在她身上,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冰冷,迷迷糊糊中渐渐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被人背了起来,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于是她就任由着那人将自己背着走,很快地她就躺到了一个干燥的草堆上,此时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完完全全地昏迷了过去。
陈起发愁地望着草床上的这个女孩,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她浑身湿透,还在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一直也不醒过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命非断送了不可。想到这里,他作了个决定:先在窝棚的角落里翻出那唯一的一套干爽衣服,将它盖在女孩的身上,然后伸出手去,闭上眼睛,在干衣服下面笨拙地解着她身上的衣扣,很久很久,他才解开了所有的衣结,累得汗流浃背,然后他一手扶起她的身子,一手褪下她身上的湿衣服,同时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她的身子。做完这一切,他把她放下躺好,用衣服把她盖好,然后坐在一边打盹。到天亮的时候,他摸了一把她的额头,发现还是烫手,就走出窝棚,想上山去寻一点治病的草药。陈起想起以前如果自己病得厉害,就会挣扎着出去挖点草药熬汤喝下,一来二去,他对普通伤风感冒的治疗已经很有经验了。几个小时后,他才采来草药,取出瓦罐,开始烧火熬汤。
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夜幕再一次笼罩了大地。从早上起,陈起已经给念儿喂了三次药,她的烧渐渐地退了下去,额头不再象之前那样发烫了。陈起感觉累极了,两天一夜没有好睡觉,四下奔忙,使他的头昏昏沉沉的直往下坠,他也顾不得许多,挨着念儿的身子躺在草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正在他酣睡之际,突然一声恐怖的惊叫在他耳边响起,他倏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正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盯着自己,双手把衣服紧紧地捂住胸口,口中不停地尖叫着。
“你咋了?病了一场,神经错乱了吗?大黑夜的叫什么,会吓死人的!”陈起生气地说道。“你……你这下流坯,你把我怎么了?”念儿的声音惊惶中带着哭音,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我能把你怎么了?你烧了一整天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棵苦楝树下了,是我救了你啊,你说我把你怎么了?”陈起皱着眉没好气地说道。“那我怎么会没穿衣服……我的衣服呢?!”念儿瞪着他问道。“你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呶,晾在那外头,一天了,也不知干了没有,你自己可以出去看看。”陈起指了指窝棚外头说。“你……你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念儿仍不相信地看着他。“奶奶的,我能对你做什么啊!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随便你,反正我问心无愧!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救你,弄得我好象有所图谋似的!”陈起气愤起来,他一把拽过枕头,躺下身就睡,再也不理她了。
念儿呆了半晌,只好将陈起的衣服捂在自己胸前,趁着黑夜悄悄走出窝棚,去外面取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缩在角落里,抖索着穿上,又去枕头边拿回了自己的包裹,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后,她又觉得有点不妥,毕竟人家救了自己,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人,实在不合情理,想了想,她又折返回去,对那个正在睡觉的男孩叫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呀?”她等了一会,对方没有回答,她觉得有点无趣,翘了翘嘴,扭头就走,此时只听背后男孩的声音淡淡地答道:“陈起。”她停下脚步,说:“我记得了,谢谢你救了我,等我上山办完事后,就会叫人替我来报答你的。”
“你报答我?”陈起坐起了身子,很是玩味地望着她,笑道:“你怎么报答我啊?现在你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明天的生活都成问题,还能有以后么?”“我怎么就没有以后了?”念儿转过身,有点生气地盯着他,反驳道,“我又不象你,是个流浪儿,我是有家的,这次只不过出来办点事,等办完事我就回去了,那时要我爹爹来找你便是!”
“哦?这么说来你有爹爹,有家罗?”陈起问道。念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陈起又说:“既然你有亲人有家,为什么要一个人出来办事呢?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女孩子,出门在外多不方便啊!就象昨晚,要不是我刚好看见,你就差一点挂了,难道你父亲就忍心让你出来受这些苦吗?”
念儿低下头,良久才说:“我……我是偷跑出来的,现在,说不定家里怎么着急呢!”她心里想着爹爹四处找她的焦急样子,眼圈悄悄地红了。陈起看着她,叹了口气说:“是不是和家里人闹脾气,偷跑出来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他们担心,否则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们连找都找不着你。”念儿摇摇头说:“家里人对我很好,我是为了治病才跑出来的……”“啥病要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才能治啊?”陈起奇怪地问。
念儿叹了口气,说道:“反正你也不认识我,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吧。”于是她走进窝棚里,把包袱放在地上,坐在草床上,开始慢慢讲起自己的故事来。听完她的讲述,陈起惊奇地望着她的脸,象是自语地说道:“果然额上有块黑斑,这两天我咋就没注意到呢?啧啧,真是可惜。”念儿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提起包裹转身就走,两步就跨出了窝棚,一路向西而去。
陈起从草铺上扯了根麦秸叨在嘴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皱起眉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