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海奇葩——我的同事朱学海（四）

作者（左）和朱学海

学海奇葩——我的同事朱学海（四） 

    蔡集成 

1984年，学海已经在四中工作了，因为业绩突出，领导找他谈话，希望他考虑组织问题。于是他写了份入党申请书，按程序，组织上开始对他进行政审；可到他家乡一外调，出事儿了。

事情要从1975年说起，那时学海是大队会计，还有个头衔是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按当时惯例，入党必须的。在公社领导关照下，他填了份志愿表，后补交了申请书，并被告知一年后转正。谁知第二年秋，学海就到农牧学校读书了，走时匆忙，也没带组织关系。紧接着“十月里响春雷”，学海觉得自己属于“火线提拔”的那类人，眼瞅着这段历史已不光鲜，好汉不提当年勇，于是保持沉默，可没想到这段历史又被翻腾出来了。

学海是这样和组织交代的，“我那时年纪轻，自己感到思想上并没有入党，和党员的标准相差很远。现在我对党有了更深刻地认识，所以重新提出入党的请求。”

组织上并没有难为他，他又重新成为一个有组织的人。

其实学海很早就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我在前文交代过，他读小学五年级时，就成了校级领导。他和我讲，那是一段非常尴尬的日子。一开会，他就得旷课；坐到那，他就埋头写作业。人家俩人商量完事儿，跟他打个招呼，他点点头就拉倒了。教师有事儿请假，他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代课，好在他学习好，糊弄低年级的孩子们还满可以，可是却耽误了自己的功课。还好一年后他升入中学，总算跳出了“火坑”。

前几天我们一块儿喝酒。聊起天来，不知怎么联想的，说起了学海这段往事，谁料这话题竟引起了强烈反响。有一人悠悠然站起，拍案惊奇，喊道，兄弟我当年也有这样的经历。此君叫钟飞辰，和我的同学王永宁是同事，在赤峰电大工作过。飞辰是阿旗人，当年也是“三结合”领导小组中的学生代表。他说，自己刚十岁，小学三年级，一个小屁孩儿，啥也不懂。进办公室开会，他不是抹桌子搬椅子就是给人端茶倒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领导身份。飞辰特有情趣，看来他从小就挺有眼力见儿，难怪后来能坐到电大校长的交椅上。

我在乡下也当过代课教师，后来又写过《赤峰教育志》，对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这段历史倒也清楚，如今说起来，“都付笑谈中”了。

当年学海在乡下有过一段炙手可热的日子。他利用职权，干过一些出格的事。

有一次，他从公社开会回来，看见全大队的“四类分子”都在河里修桥。已经是深秋季节，水冰凉冰凉的，男男女女一大帮人站在水里。学海跟我讲，这桥本可以不修，夏天干什么去了？说是改造他们，其实纯粹是祸害人。他心里不忍，本想上前去说道说道；一看大队民兵营长背着枪正在那巡视，壮念顿失，只是黑着脸喊道，四队的“四类分子”都上来，另外有活儿！其实哪有什么活儿，学海只能把自己村里的“四类分子”保护下来。这些人跟他也不见外，到了大队部，抽烟喝茶跟他一顿神聊。还有人说，朱会计，把你那账本撕两页给我们卷烟使。学海怼道，别跐鼻子上脸。然后从办公橱里拿出大白纸，一人发了一张。大家小心翼翼地把白纸叠好，放在贴身的衣服里。当年这大白纸可很金贵，能糊窗户，还可以给学生订作业本，舍不得卷烟用呀。快到收工时，学海说，打两筲水和点儿泥，把大门口的墙垛子往上垛垛。

多年后，学海跟我讲起这个情节，仍然是感慨不已。

他没少保护“四类分子”。那时每临近过年，“四类分子”们都要到大队部干活儿，这叫“出义务工”。轮到学海值班时，就让他们点个卯，说一句，回去忙年吧，随后解散。

我说，就你这阶级立场，贫下中农没人质疑？他说，谁敢！我根正苗红，叔叔是革命先烈，哥哥是公社信用社主任，我是大队会计兼革委会副主任，在信用社我也有职务。我跟财神爷一样，谁不给我拿劲？

当年那些“四类分子”如今已寿终正寝了，可他们的后人还在。学海每次回到村里，这些人就前呼后拥地来看望他，朱会计长朱会计短的，亲切地叫着。

古人说，“但做好事，莫问前程”。学海也感念自己当年不忘初心，乡亲们至今还记得他。确实，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作者简介：

蔡集成，1953年出生，红山区人。赤峰四中语文教师，2013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