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和“意思”

“人诗意地栖居于这片大地”,是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名句。据说哲学家海德格尔晚年每当吟哦这一诗句,都会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海德格尔为什么要哭,大概是觉得“诗意地栖居”实在太难吧?
荷尔德林的一生确实极为凄苦。在尘世间他一无所有,没有一张自己的床,更没有爱人。没有荣誉,没有地位,没有知音——他的作品长期无人问津。40多岁他就疯了,却黑色幽默般地活到了70多岁。
黄仲则,江苏武进人,清乾隆时的杰出诗人,袁枚称之为“今李白”。传世名句有,“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等等。瞿秋白、郁达夫等都是黄的崇拜者。
郁达夫的旧体诗,就很像黄的风格,清丽兼有豪情。郁达夫还曾根据黄的经历写了一篇小说:《采石矶》。
在小说的开头,郁达夫引用了杜甫的一句诗“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作为题记。这句诗正是黄仲则一生的真实写照。他的诸多坎坷之处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最后是被债主逼得没有办法,逃到山西运城,死在一座破寺里,年仅35岁。
这样看来,“诗意”这玩意儿可不好玩,很可能是“害人精”。有一位名叫二流子的诗人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名利催人疾进,潮流快不回头,我跑都跟不上啊,怎有心观看风景!”
确实如此。但是如果一点诗意也没有,乏味的生活又怎堪忍受!也许诗意的丧失是人类的悲剧宿命,我们无法改变,不过退而求其次,保留一点生活的“意思”,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艰难的岁月里,有人见到汪曾祺用煤球炉耐心地炖腐乳肉,炖好后尝了一口,说:“还得再试!”
生活的“意思”就是这样“试”出来的。
汪曾祺在一篇文章里说过,他曾给老师沈从文做过一条鱼和一只羊腿,沈先生连说好吃。我看了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意思”里闪耀着温情,闪耀着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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