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恐惧症
刚从郊区回来,离天黑还有小半天时间,本来想看点书,给自己的笔进补一番,但又觉得时间太多,对面对寂寞缺乏自信,于是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到电影院再消磨几个小时。
我想这肯定不是惟我独有的病症:寂寞恐惧症。一寸光阴一寸金,说的是时间的宝贵;但“打发”、“消磨”这些词也常常和时间联系在一起,这说明时间有时候非但不宝贵,甚至挺讨人嫌。所谓寂寞,就是时间讨人嫌的时候。本来,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永远讨人喜欢的,所以,寂寞应该是人生很正常的一种状态。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寂寞变得像一个烫手山芋,人人都不愿接手,避之惟恐不及。对寂寞的恐惧,一方面是由于外部环境的压力。现在,寂寞几乎就是无能的同义词。从飞黄腾达的政治家到叱咤风云的企业家,社会上所谓的“成功人士”,无一不是和寂寞无缘的。他们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每一个时段都有精彩而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完成。几年前我在一本娱乐杂志上看到,香港歌星谭咏麟和拿破仑一样,每天都只睡4小时。那时我不相信,现在信了,如果我是他,说不定每天就睡3小时呢——这样有多体面啊!正由于寂寞正在迅速地成为一种不体面的生活状态,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惧怕寂寞。
对寂寞的恐惧,另一方面是由于对自身的不自信。有人问我,为什么很多做学问的人都急着去当官?我回答:他们的学问已做不出什么名堂了。如果有人自信自己的学问可以流传千古,我想他肯定不会去当官的,可惜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几乎是没有。所以只好争着到滚滚红尘里走一遭了。
为了排遣寂寞,大多数人选择做一个陀螺——不管头昏脑涨,只要可以高速旋转。为何不试试直面寂寞呢?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4年7月29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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