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断三首2
言之。
夫西戎、北胡,皆为中国之患。而西戎之患小,北胡之患大。此天下之所明知也。管仲曰:“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故二者,皆所以为忧。而臣以为兵之所加,宜先于西。故先论所以制御西戎之大略。
今夫邹与鲁战,则天下莫不以为鲁胜,大小之势异也。然而势有所激,则大者失其所以为大,而小者忘其所以为小,故有以邹胜鲁者矣。夫大有所短,小有所长,地广而备多,备多而力分,小国聚而大国分,则强弱之势,将有所反。大国之人,譬如千金之子,自重而多疑。小国之人,计穷而无所恃,则致死而不顾。是以小国常勇,而大国常怯。恃大而不戒,则轻战而屡败。知小而自畏,则深谋而必克。此又其理然也。夫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去者,以其君臣上下欢欣相得之际也。国大则君尊而上下不交,将军贵而吏士不亲,法令繁而民无所措其手足。若夫小国之民,截然其若一家也,有忧则相恤,有急则相赴。凡此数者,是小国之所长,而大国之所短也。使大国而不用其所长,常出于其所短,虽百战而百屈,岂足怪战!
且夫大国,则固有所长矣,长于战而不长于守。夫守者,出于不足而已。譬之于物,大而不用,则易以腐败,故凡击搏进取,所以用大也。孙武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自敌以上者,未尝有不战也。自敌以上而不战,则是以有余而用不足之计,固已失其所长矣。凡大国之所恃,吾能分兵,而彼不能分,吾能数出,而彼不能应。譬如千金之家,日出其财,以罔市利,而贩夫小民终莫能与之竞者,非智不若,其财少也。是故贩夫小民,虽有桀黠之才,过人之智,而其势不得不折而入于千金之家。何则?其所长者不可以与较也。
西戎之于中国,可谓小国矣。向者惟不用其所长,是以聚兵连年而终莫能服。今欲用吾之所长,则莫若数出,数出莫若分兵。臣之所谓分兵者,非分屯之谓也,分其居者与行者而已。今河西之戍卒,惟患其多,而莫之适用,故其便莫若分兵。使其十一而行,则一岁可以十出;十二而行,则一岁可以五出。十一而十出,十二而五出,则是一人而岁一出也。吾一岁而一出,彼一岁而十被兵焉,则众寡之不侔,劳逸之不敌,亦已明矣。夫用兵必出于敌人之所不能。我大而敌小,是故我能分而彼不能。此吴之所以肄楚,而隋之所以狃陈欤?夫御戎之术,不可以逆知其详,而其大略,臣未见有过此者也。
【策断下】
其次请论北狄之势。古者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然所以能敌之者,其国无君臣上下朝觐会同之节,其民无谷米丝麻耕作织之劳。其法令以言语为约,故无文书符传之繁。其居处以逐水草为常,故无城郭邑居聚落守望之助。其旃裘肉酪,足以为养生送死之具。故战则人人自斗,败则驱牛羊远徙,不可得而破。盖非独古圣人法度之所不加,亦其天性之所安者,犹狙猿之不可使冠带,虎豹之不可被以羁绁也。故中行说教单于无爱汉物,所得缯絮,皆以驰草棘中,使衣弊裂,以示不如旃裘之坚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氵重酪之便美也。由此观之,中国以法胜,而匈奴以无法胜。
圣人知其然,是故精修其法而谨守之,筑为城郭,堑为沟池,大仓廪,实府库,明烽燧,远斥堠,使民知金鼓进退坐作之节,胜不相先,败不相后。此其所以谨守其法而不敢失也。一失其法,则不如无法之为便也。故夫各辅其性而安其生,则中国与胡,本不能相犯。惟其不然,是故皆有以相制,胡人之不可从中国之法,犹中国之不可从胡人之无法也。
今夫佩玉服冕而垂旒者,此宗庙之服,所以登降揖让折旋俯仰为容者也,而不可以骑射。今夫蛮夷而用中国之法,岂能尽如中国哉!苟不能尽如中国,而杂用其法,则是佩玉服冕垂旒而欲以骑射也。昔吴之先,断发文身,与鱼鳖龙蛇居者数十世,而诸侯不敢窥也。其后楚申公巫臣始教以乘车射御,使出兵侵楚,而阖庐、夫差又逞其无厌之求,开沟通水,与齐、晋争强,黄池之会,强自冠带,吴人不胜其弊,卒入于越。夫吴之所以强者,乃其所以亡也。何者?以蛮夷之资,而贪中国之美,宜其可得而图之哉。
西晋之亡也,匈奴、鲜卑、氐、羌之类,纷纭于中国,而其豪杰间起,为之君长,如刘元海、苻坚、石勒、慕容隽之俦,皆以绝异之姿,驱驾一时之贤俊,其强者至有天下太半,然终于覆亡相继,远者不过一传再传而灭,何也?其心固安于无法也,而束缚于中国之法。中国之人,固安于法也,而苦其无法。君臣相戾,上下相厌。是以虽建都邑,立宗庙,而其心岌岌然常若寄居于其间,而安能久乎?且人而弃其所得于天之分,未有不亡者也。
契丹自五代南侵,乘石晋之乱,奄至京邑,睹中原之富丽、庙社宫阙之壮而悦之,知不可以留也,故归而窃习焉。山前诸郡,既为所并,则中国士大夫有立其朝者矣。故其朝廷之仪,百官之号,文武选举之法,都邑郡县之制,以至于衣服饮食,皆来源:古典小说网(微信号:gdxsgzh,网址:http://www.seeol.com),欢迎分享本文到朋友圈,转载请保留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