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春：田家湾印象

作者简介

范春，巴东东壤口人，毕业于恩施农校。从事过多种行业，历经波折，乐观奋进。现于广东从事物流行业。

作为三峡江边的一个小山村，田家湾和其它诸如贾家湾、杨家湾、税家湾相比，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长江防护林上，峡江文笔峰脚下，几道山梁间，乡民在此生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周而复始，造就了今天的这方天地。因地处老县城对岸，取俯瞰之势，又兼长江口岸之利，相对而言，则又多了一分优越感。

田家湾的田多是坡地，先民砍树除草，在红石和糙石的空隙中开出一小块的地方，填上红色的砂土，小块再连成片，经过上世纪农田改造，这才构成了现在所见的大片田地，也能找到几块还是平整的梯田。上学时学“田”字，老师说土地分成四方的小块，所以就叫“田”，我似懂非懂，因为我实在不曾见过一块还算方正的田地。

红砂土，颜色好看，透水性好，然而保水性则差。最怕天旱，有调侃说，只要三个月亮就可全部晒干。当时不以为然，仔细一想，有三个晚上出了月亮，也就必定有三个好晴天，晒干也就是自然的事情了，所以农业种植基本上以耐旱作物为主。气候温暖，物产还算丰富，各种作物，常见水果，都能种植，一年四季，鲜果不断。春天，还能记得伯父放牛回来，从门口过，就会给我一包用梧桐叶包好的红色的刺泡儿，还带着露珠…伯父已去世多年，然而那甜甜的味道至今还能回味。

田家湾其实也是有过水稻种植历史的，一个废弃的煤窑，流出一股山泉水，四季不断流，村民依山修了一条堰沟，跨过几道山涧，灌溉着田家湾所有的水稻田。平时，可见牛羊吃草，秋季，满是稻香。冬季，树林边，总有几棵松树堆满稻草，旁边，牛儿悠闲的吃着草，吃累了席地而卧，晒着太阳嚼着草…这种画面，已定格在记忆的深处。

田家湾的人，不光姓田。田姓聚族而居，人数居多，也还有陈、范、谭三家。背靠大山，赋予了山里人强健的体魄，蜿蜒的山路，从江边一直通达山顶，能负重二三百斤上山的汉子比比皆是。“有囡莫放东壤口，背篓打杵不离手”，多年的民谣里，也能看出依山而居田家湾人生活的艰辛。然而在那个大时代背景下，与县城隔江相望，在农村来说，有柴、有水、有粮的生活，小富即安的心态，从这一点上来说，田家湾人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骄傲的。时过境迁，偏远的小山村家家户户都通上了水泥公路，“通天路”早已写进田家湾的历史，很多小路现在已经走不通了。

一条堰沟，流淌的是泉水，关乎田家湾的生计，也留下我童年生活的印记，每次走在上面，感觉又回到幼年时，跟着母亲去挑水，也有和弟弟抬水回家的身影，仿佛又能见到大姑娘小媳妇在沟边洗衣；牛儿干活累了，走在沟边，不顾一切饱饮一顿，趁机会也会把沟边的嫩草卷进嘴里，而在这时候，赶牛的汉子也绝不会去催促牛儿快走…这条沟也承载着田家湾人太多的记忆，也连接着乡民的情感。淳朴的山民，一直有着互帮共助的传统。哪家红白喜事、建房修屋，都能见到大家的身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时光荏苒，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这条赖以灌溉水田的沟在那一个春天，没有和往年一样，流出清澈的水，所有的水田像嗷嗷待哺的孩子…等来的却是失望，所有的水田都种上了旱作物，所有犁、耙都被收到了工具仓的最里面，田家湾的牛似乎也忘了耕地耙田的技艺，被失望的乡民们卖掉了，秋天的满目金黄也成了从前的回忆，空气中那种稻香的味道已随风而去…老井开始一天还能流出几担水，供附近的几家日常生活所需，记忆中，父母早早起床，把水桶放在井口，往往前面已经有几家的水桶已经放在那里了，寒暑假期，小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着水井，流一点儿就往桶里舀一点儿，桶满了就叫大人挑回去，我那时也有十岁了，满一桶，就叫弟弟一起抬回去，不敢走太快，生怕洒出一点点。然而老井也慢慢枯竭了，已经不能用供不应求来形容，村民找水的路随着半径的加长而更远。时过境迁，我走过很多地方，但如果看到清澈的水，不论是小河还是瀑布，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回头还想多看一眼，“要是家乡有这样清凉的水，该是多好！”虽然现在早已不再缺水，家家都已通上自来水，但我还会在心底默念。

田家湾的最早历史已无从考证，改革开放之前，人口也不是很多，只到分田到户以后，才新建了好多瓦房，儿女成长，分家扩产，也迎来了田家湾的兴盛时期。国家的发展，也谱写着田家湾山乡的变革史。70后、80后基本上已走出山乡，搬到镇上和城里，曾经能背起生活这坐大山的汉子也已经步入老年，满目葱绿的果园里，走出来的多是已满头白发，依然在辛勤劳作，修剪、施肥、锄草，延续着农耕生活，也延续着田家湾的历史。路边跑过的小孩，也不知其姓名，待得大人出来，依然是那熟悉的面孔，只是蒙上了岁月的风霜。

田家湾的历史，像一本书，每一块石头都记载着小山村的变革。

田家湾的记忆，像一壶酒，醇厚甘甜，虽已久远，回味绵长。

田家湾的过往，像一首诗，在峡江深处低吟浅唱。

田家湾的变化，像一首歌，总能听到时代的回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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