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虎度门32
文 /吕施张
【简介】
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三十二章 虎度门
临下班，毛置行打电话来约向南舟吃饭。此时，诺大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众人仍旧正襟危坐，各自忙碌着。向南舟下意识猫低了身体，压低声音说：“不行啊，忙着呢，也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
可毛置行这位少爷素来是想起来就要践行的性格，他不以为然地说，“再忙也要吃饭啊，要不然吃夜宵也行；要不要我帮你向简总请假啊？”
“嘿，你别胡来……”向南舟一着急没留意声量，引来一阵诧异的扫视。
她在对着同事尴笑的同时，毛置行也在电话那头因为恶作剧得逞笑出了仿若大鹅叫的声音。犹记得两人刚认识那会，向南舟带着对他纨绔子弟的认定没少让他不痛快；现在两人熟络了，风水轮流转，从前那个牙尖嘴利的姑娘变得一被他逗弄就抓急脸红；他可不得循着机会将从前受的气加倍讨要回来。其实更关键的是，他觉得没了爪牙的向南舟娇嗔顿足的模样可爱极了。
向南舟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佯装恼怒嗔了一句“幼稚。“毛置行温言软语地道了个歉。两人都是小孩心性，虚张声势地打闹一番，转个头又和好如初。
毛置行又在催促她做决定；向南舟想了想，说：“下班时间还真不好定，不然你先到酒店等我吧，若饿了自己先点东西吃。“
“嗯？为什么到酒店？不用我到公司接你吗？”毛置行略有些诧异。
这段时间简钰很忙，忙得连走路都脚不沾地。具体在忙哪些工作，向南舟只是囫囵吞枣知道些皮毛，终究她只是一个办公室助理。
对部门而言，简钰就是轴心，轴心转，整个部门都要同频运作起来。为了节省上下班的时间，王苒干脆安排大家入住公司附近的酒店。这原也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以往其他部门遇上突发或者是重大的项目赶进度，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安排。公司有相关的制度能报销部分费用。
听过向南舟的解释，毛置行无意识地哦了一声。于是向南舟便给他报了酒店名称和地址；像似未听清楚，毛置行让她重复一遍。
“爱-客-酒-店，地址是……”向南舟提高音量一字一眼地说着。这会她已经跑到办公室外面，不怕影响其他同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又听到他同旁边人说话的声音，具体内容没听清楚，好像在求证些事情。半响后就听到毛置行略有些惊讶的声音——“我×，这不是我家酒店吗！”
这下轮到向南舟愣住了，竟然还有这等巧合？
距离公司最近的那家协议酒店刚好因为消防问题在停业整顿；知道简钰注重安静和干净，王苒还特意安排她实地考察过几家备选酒店，最后选中的这家开业不久的四星级酒店居然是毛置行家的生意，是巧合很有空还是毛置行家生意做得太大？想到这里，向南舟忍不住揶揄了毛置行几句；毛置行嘻嘻一笑，便说要将酒店顶层那几间豪华套房调给她们。
向南舟拼命劝阻他，说道，“你别搞这么高调，简总肯定不喜欢；再来，我们都入住了两天，也就是晚上睡几个小时，大家上班已经够累，别折腾了。搞不好到时候还给简总落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你的好意我代表大家心领了。”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变成了哀求。
毛置行顿了一顿，觉得向南舟说得也在理，简钰的性格的确如此；于是一人让一步，他说：“那就将你们住的房间从被褥到洗漱用品全部升级。尤其是简钰姐的房间，她那么爱干净，我得安排下去，全部换上品牌的整套家居用品。”
以毛置行热情的性格，这个安排确实也不过份，为免节外生枝，向南舟只得连声说好。结果他是送温暖送出了惯性，还说要在某个鲜炖燕窝品牌店为她们预定套餐，每晚十点前冷链送达。
“女孩子熬夜，吃燕窝最滋养啦。”这一副关怀备至的口吻。让向南舟好一阵感动。
其实毛置行哪里有这份细心，只不过是昨晚刚好在边上听着他的母亲大人说了一整晚的燕窝美容养颜的功效，这算是现学现卖。
到了晚上八点，办公室里依旧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向南舟不好意思提前撤退，但是毛置行已经在咖啡厅等她等到发毛。他在电话那头咆哮，“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小时了，三十分钟内你要再不出现，咱两就绝交。”
向南舟只好拿出哄小孩的那套本领，好说歹说，暂时将毛置行的火气安抚下去了。只得厚着脸皮讪笑着向王苒请了假。彼时王苒正专注地看着屏幕；闻言，头也未抬地说了句“忙完就先下班吧。”
向南舟赶到西餐厅的时候，毛置行的鼻孔正夸张地翕张着，以此表示对她的极度不满。她只得搜肠刮肚地想一些笑话、有趣的事情来逗他；叽叽喳喳的，像只卖力表演的小黄鹂。
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个笑话，毛置行终于噗呲一下展颜了，两人才在和乐的气氛中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后，向南舟却死死地拉住毛置行的胳膊不让走，一定要让他当面同简钰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料，毛置行心里也是怂，死活不愿意，于是两人就在酒店大堂里拉拉扯扯，直至向南舟威胁他，要将他的身份大声嚷嚷出来，毛置行才无奈妥协。
如果让酒店总经理知道他来，肯定又是请示又是指示一类的流程规矩，要麻烦有多麻烦。
两人站在大堂，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视了好一会，感觉有些滑稽，也有些无聊。向南舟于是跑到不远处的奶茶店买了两杯抹茶奶茶，一杯给他。毛置行摆摆手，他向来不爱喝这玩意，又甜又腻。
“这个不一样的，你试试看。”向南舟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毛置行磨不过她的好意，只得拿过来啜了一小口；甜，但被绿茶的清新给中和了一些，也能接受。
“是不是，我没说错吧。”向南舟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嘴巴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欢乐的小金鱼。
按照毛置行的一贯审美，向南舟长得不算漂亮，她是可爱清新型的。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像云朵一样轻盈快乐；喜欢说话，总是表情生动，手舞足蹈。性格率真简单，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自如很放松……还有一点小女权，时时刻刻强调男女平等，从不轻易接受男生的礼物，还总在两人吃饭时抢着付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向南舟的了解就如拼图一样，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交往，逐渐丰富鲜明完整起来。他高兴的时候想要找她，不开心的时候也想要找她；她笑的时候，他也会情不自禁地笑，正如眼下这一刻。
“嗯。”毛置行笑着颔首。
如同得到鼓励一般，向南舟笑意更盛，像花开正艳，阳光正好。
毛置行看了她许久，久到能注意到女孩的眼角处有个小黑点，像是沾到了脏东西。于是他很自然地就伸手去帮她擦。
肌肤碰触的瞬间，向南舟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指尖在自己的眼角处轻轻擦了一下，然后又擦了一下；只是有些东西注定擦不掉的，因为那是一颗痣。
毛置行的指尖像个有热度的探头，一下两下，直接催红了她的脸庞，像只熟透了的红苹果。芬芳可爱。
毛置行完全是个性使然，对肢体上的接触不设防；但看着向南舟天然的娇羞，原本坦荡荡的心头莫名略过一丝异样的不自在，他讪讪一笑，“我以为粘到了脏东西，原来只是一颗痣。”
向南舟努力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要证明自己的自然，但脸上的红却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进脖颈间，然后隐没进衣领下。
两人一时尴尬无比，不约而同各自侧身，目光垂地，不语。
有些情绪可以视而不见，但是身体上的生理反射却无法回避。比如忽如其来的心跳加速。向南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宛如吸饱养分的春芽，突突突地就想破土往上冒头；悸动而不自知，满心满眼都是一片少女心。她忍不住想要偷偷瞄一眼毛置行，却发现他高扬着手，朝着大门处挥动着。
毛置行个子高，第一时间发现了提着一只电脑包步入大堂的简钰；他脚步轻快地朝着她迎了上去。向南舟也随着他的步伐跟了上去。
“简总好。”向南舟打了声招呼。
简钰眉眼间有着淡淡的询问之意，看着这两人的神色似乎是在此处专程等着自己。
向南舟用眼神示意毛置行，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甩手掌柜样子，她只得大概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这也是你家的生意？” 简钰略微有些意外地看向毛置行。
毛置行嘻嘻一笑，说：“就是有这么巧合。”
简钰心念一动，既然有这个便利，有些事情要做起来就顺水推舟了。她莞尔一笑，“那就谢谢了。”
毛置行有些洋洋得意地冲着向南舟一扬嗓子，“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简钰姐肯定会欣然接受。”一顿，他俏皮地说道，“姐，你也不用谢我，都是自己人。哪天我要觉得吃亏了，反正有四哥兜底。”
简钰不让他嘴上占便宜，打趣道：“只怕有些亏，谁也兜不了底。”
毛置行惯例听不懂简钰的意有所指，但他也不放在心上；正如那几位哥哥说的话很多时候他也听不懂。他们总是说，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用急着懂。那正好，花心思的事情都有哥哥姐姐们担着，他啊，只负责慢慢地，舒心地成长就好了。念及于此，毛置行伸手挠挠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自顾自地傻乐。向南舟也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
简钰嘴角含笑，居然有些羡慕他的恣意洒脱。年轻真好，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简单，有足够的底气可以不染俗事……
“要不要我现在给四哥打个电话，喊他过来吃夜宵？”
毛置行一句话，让简钰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她说，“太晚了，我有些累了。”一顿，复又说：“要没什么事，早点回家吧。路上小心开车。”
“好咧，”毛置行乖巧地应了一声，“那我先啦。”扬扬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向南舟看着他的身影一直走出酒店的大门，然后没入人流中。一回眸，就撞上了简钰似笑非笑的眼神。
因为简钰在，刚才没好意思说要送毛置行，但也情不自禁地目送了。简钰洞若观火的神态，像是心事被看出，刷地一下脸又红了。
“那个，简总，我先上去了。”向南舟吐了一下舌头，像只敏捷的小兔子一样跑了上房间。
向南舟和王苒一个房间，简钰路过时，门是开着的，有些嬉笑打闹的声音传了出来。她隐约听到一些，应该是王苒她们在打趣向南舟，问，那个小毛总是不是在追求你啊？长得帅不帅啊？什么时候约出来让我们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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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简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想吹一吹晚风，可惜窗户只能被打开一条缝。这是九楼，视野并不开阔，总有种仄逼局促的感觉，很不痛快。
庄则晔在市中心的房子倒是视野开阔，顶层复式，有一个大大的露台，景观无敌。很早之前他便给了她一套门卡，只是简钰从来没有去过。
自从庄则晔提出国庆假让她陪他回一趟老家的那天后，两人之间总是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疏离与局促。回老家就要见长辈，对简钰而言，有一种签字画押再无退路的庄严感。
很久以前，她在飞机上看过一部香港的老片叫《虎度门》。“虎度门”是指粤剧里的演员们出场的台口，跨过虎度门，意味着你要忘却生活中的任何事情，全身心交付给你的角色。
一道门如同一个分水岭，门后你是你；迈出这道门，你就不是你。
如今，她与庄则晔的关系也到了“虎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