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一宗风流案，只道是：人若自恃太风流，难免祸事要临头

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此言不虚，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不过短短数十载，若不趁着年轻最具活力之时逍遥一回，只怕到头来留下遗憾。只是老天爷偏爱跟世人开玩笑，总是不经意间将祸殃降临到风流者的头上。故此，在“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句话的后面，应该再加上一句“无奈容易惹祸端”。

闲言少叙，且听“”说个清末时节因风流惹祸的真实故事。

话说清光绪年间，江阴地方有个余姓人家，家中有一独生女，取名紫鹃。此女容貌绝艳，身姿婀娜，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紫鹃的父亲因病早丧，母亲郭氏与女儿相依为命，好在家中尚有些积蓄，这才没有落得无米下炊的窘境。

余家对面是张家，张家有个独子名叫张润，长相俊美，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为将来可以考取仕途，张润每天拂晓便在二楼的书房中朗朗读书，读书过后便开窗窥看余家，只为一睹余家之女紫鹃的芳容。

紫鹃早就知道张家的少爷总是呆站在窗边窥看自己，她见张家富裕，早就有心攀附，如今张家的少爷对自己有情，若能借此机会嫁入张家，岂不是自己的造化。于是二人眉目传情，无奈可望而不可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每日里，只需张润站在窗边高声朗诵“洛阳女儿对门居”之句，紫鹃便立即从屋里出来，四目相对，互倾爱慕，只因担心被家长发现，因此不敢开口交谈，最多用手势比划几下，权做交流。

有一天早起，紫鹃顺手折下一枝海棠花插在鬓角，张润在对楼望见，急忙诵出“素心人爱素心花”之句。而后，张润掐着戏腔，唱了京戏《游龙戏凤》中的一句唱词“我为你插……插上这朵海棠花。”他把自己比作正德皇帝朱厚照，将紫鹃比作卖酒的李凤姐。

他这么一唱，紫鹃那边抿嘴偷笑，随即将海棠花从鬓角拿下，颠着三寸小金莲，朝前快走几步，抬手用力一抛。那枝海棠花好似长了翅膀一般，直奔张家的二楼飞了过去，张润快速一拈，拿在手中，喜不胜收，连说：“花娇人更娇。”

如此这般夸赞，紫鹃就更显得格外娇羞了。

这天晚上，张润手拈已经干枯的花枝，心中翻腾难入眠，睁眼闭眼都是紫鹃好容颜。既然这一边襄王有意，那一边神女有心，何不乘此良宵，与有情人做快乐之事？

张润翻身坐起，丢掉花枝，搬梯子上院墙，好似一只大狸猫，从自家墙头跃到余家的墙头，而后悄声入院，来至西厢房外，轻拍窗扉，小声呼唤紫鹃。

须臾，房门轻启，紫鹃招手唤张润快些进屋。一对有情人终于相见，这般温情又怎能用笔墨形容，故此略去三百二十八字。

拂晓鸡鸣，张润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自这天起，便每晚跳墙相会。夜来朝去，不觉已有半月，紫鹃的母亲郭氏正值中年，不聋不哑，早就有所察觉，但身为母亲者打心底宠爱女儿，尽管知道家里出了丑事，也不忍强加制止，任由女儿与张家的少爷暗中私会。但是纸张终究包不住火，若是被人发现传扬出去，只怕母女二人从此之后再也抬不起来做人，于是郭氏找到张润的母亲王氏，将张润与女儿款曲暗通之事说出，请王氏给个说法。

王氏根本没有想到终日里苦读圣贤书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等有违纲常的丑事，如今女方的家长找自己讨要说法，也只好顺水推舟，成全儿子与余家小姐的好事。

王氏有心撮合这对有情人，于是把郭氏所说悉数讲给丈夫听。不曾想丈夫听罢之后勃然大怒，先把张润叫到跟前痛斥一番，而后让王氏到余家去一趟，告知余家这桩婚事他绝不答应。还说自家的儿子为人老实，一定是被余家的女儿引诱，才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贫家女想嫁富家郎，两个字——休想！

随后，张润被父亲关了起来，还有人在外面看守，不准他出房门半步。

王氏不敢违拗丈夫的话，找到郭氏把悔婚之事说出。郭氏一介女流，无力去跟张家辨理，只能强忍悲愤，把委屈全部咽进肚子里。

紫鹃不知道这其中的经过，依旧满心欢喜等着张润来相会。然而一等三天，仍不见心上人的身影，这才意识到有事发生。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有个名叫潘云屏的盐商，早就看上了紫鹃的姿色，想要纳入自家续弦。于是委托跟余家熟悉的张仁前往说媒，答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张仁见到郭氏，将潘云屏想要迎娶紫鹃的心意说出，希望郭氏成全，并说潘云屏家趁人值，钱多到几辈子也花不完，把紫鹃嫁到这样的人家，不但紫鹃这辈子吃穿不尽，身为岳母的还不照样跟着享福。

郭氏被张仁说得心动，巴不得攀上这门亲，然而紫鹃却坚决不从，她早已心属张润，发誓这辈子非张润不嫁。

郭氏不敢强迫女儿，只好对张仁如实相告。张仁往告潘云屏，潘云屏与张润的父亲早年合伙做过生意，因为分账不均而撕破了脸，从生意伙伴变为了仇家。如今仇人的儿子要夺他的心头所爱，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于是心生毒计，让张仁如此这般这般。

张仁拿人好处，自然要忠心办事，二次找到郭氏，递过去一包金银，要求郭氏跟自己合作，陷害张润入狱。如此一来，紫鹃也就断了念想，就不得不嫁到潘家。

郭氏见钱眼开，加之她也痛恨张家，于是许诺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几天之后，张润被父亲放了出来，他假装已经忘掉紫鹃，却在夜里趁着没人注意，再次跳墙到了余家。他不知道，紫鹃的母亲郭氏这几天整宿整宿地盯着，只等他再次入宅，来个瓮中捉鳖。

正当张润贴近西厢房，想要拍打窗扉之际，突然一股黑风从背后袭来，此非妖孽，正是紫鹃的母亲郭氏。郭氏如恶虎，只一下就将张润扑倒在地，随即高声呼啸，惹来邻居数人，遂将张润扭送到县衙，控告其非礼未婚少女之罪。

案发，张父大为恐惧，星夜找到江阴最有名的恶讼师谢虎臣，给予重酬，请他务必救出宝贝儿子。

谢虎臣拿钱办事，给得价码越高他自然也就越卖力，当即到了狱中，买通狱卒见到张润，直截了当地告诉张润，明天上堂的时候不必惊慌，只需承认自己强行无礼的罪过就是。但必须坚称只此一次。切记，切记！

一番叮嘱之后，谢虎臣大步离去。张润久闻谢虎臣的大名，知道此人的口舌厉害，能把死物说成活物，能将原告打成被告，有此人为自己辩护，脱狱的机会就很大。

次日，县令李明庭升堂问案，张润被带到堂上，左右一看，不但紫鹃和郭氏已经到场，他的母亲王氏也在，只是不见父亲的身影。

母亲王氏为儿子辩解，说出当日郭氏找到她要求两家和亲的经过，执意坚称儿子与紫鹃是你情我愿，绝非强行无礼。

紫鹃掩面抽泣，不敢说话。郭氏则咬牙切齿，坚称张润对其女强行无礼。

李明庭本以为张润会极力为自己辩解，没想到张润却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确对紫鹃有过强行无礼之举动，又说自己不过是一时糊涂，仅此一次，从未再犯。

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紫鹃的母亲郭氏就跳着脚大骂，扯着脖子叫嚷：“你还敢说就一次，你一连半月每晚跳墙到我家，我亲眼见着你进了我女儿的厢房，不到天亮你不走，这难道叫一次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立即哗然，李明庭拍案叱责郭氏说：“你这妇人太荒谬，既然来往半月之久，你女儿也未加阻拦，那还不是你情我愿，怎么会是强行无礼。我看你是有意诽谤好人，左右，给我打她！”

衙差如虎狼，按倒郭氏就要打板子。郭氏自知失言，悔已不及，立即求饶，说自己拿了潘家的好处，这才生出陷害张润的心思。

李明庭随即让人把潘云屏和张仁唤来问话，潘云屏财大气粗，根本不怕见官，到了公堂之上，一口咬定自己无辜。张仁则说自己虽然给了郭氏好处，但从没有要郭氏去害人。

李明庭让二人退下，又让人打了郭氏二十板子，并将张润无罪释放，此事就此了结。

再说张润和紫鹃，因为此事反倒有情人终成眷属，按照童话故事的结局，两个人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此事发生于清光绪五年的春天，是个真人真事，并非杜撰。江阴地区的一些历史旧档中对此事有过记载，而在民间也口口相传，不失为一段佳话。

只说恶讼师谢虎臣，只凭一句话，就能让张润脱罪，可见无论古今，无论西东，讼师也好，律师也罢，是何等地熟知法律游戏，不免让人细思极恐。

（图片取材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笔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