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我的身体里面有一个西部

我的身体里面有一个西部

文 / 高伟

1999年夏天,作为晚报的副刊编辑,我有机会去新疆参加全国晚报协会的一次去新疆的活动。西部之行,我找到了我灵魂的出生地,我知道了我身体里面有一个西部。

我见到了真正的雪山。我在夏天穿着裙子,它的头顶上雪却终年不化。这终年不化的雪被我忘见,仿佛伸手可及。可是,它们是那样的肃穆、端庄,让人不敢恬躁,甚至不敢说出媚俗的话语。我在雪山面前是那样自觉地感知到自己的渺小。天地悠悠,人类蚁行。在大自然面前,我弱小如蚁却也安稳如蚁,满含敬畏。我愿意做一个懂事的小蚂蚁。

我们一行人去了赛里木湖。赛里木湖的美让人绝望。夏天的赛里木湖得有多么美,才能让我们绝望到无语。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撑不起赛里木湖的端庄和大气。它太雅致了,太孤绝了,太安泰了,那种大体量的雅致、孤绝与安泰。它的水有多么蓝,任何化学试剂都调制不出来的那种蓝。那水,仿佛是从蓝这种色彩的骨髓里面提炼出来的。赛里木湖是神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它,它神性的气场依然把我呛住。

我和另外两个女编辑,拉着手,围成圈,一起躺下。我们三个人一起大声地喊:我不再害怕了!我再也不害怕了!赛里木的美让我们语无伦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呵,我们忘了彼此的陌生。我们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受伤的小孩,平时我们生活在城市里,打着进步和完善的名义,争先、恐后、竟争、畏惧,那个内心受伤的小孩经常掌控了我们。城市里我们化了妆的外表鲜艳,可是我们害怕呵。我们害怕习惯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害怕什么。在赛里木湖,我们找到了亲娘,是灵魂的亲娘。我们说呵,笑呵,释放呵,我们找到了与自己本体的连接。躺在赛里木湖的沙滩上,我们哪里也不疼。这个不疼的感觉激动得让我们哭了,灵魂竟然可以是不疼的呵,这怎么可能!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所在的城市绝不是我的家,所有的城市都不是我的家。城市里面所谓的“文明与物质地图”和我的灵魂有什么关系!我在城市里没有灵魂的家。是的,如果的我灵魂和西部那样天然而旷大的山水没有取得精神上的联接,我就永远是一个孤儿。那一刻,我觉得我的灵魂产生了响动,我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我知道,那是我生命里的一把钥匙打开了我生命中西部的那把锁。我从此可以在我身体中遨游我自己生命中的西部。我身体里面的西部与大自然的西部有着血缘的关系,它嫡系地避开物质的现代化陷阱而在灵魂上庇护我。

是谁发明了争先恐后这样的词?我们为谁而争先恐后?凭什么要争先恐后?争的是哪门子先恐的是哪门子后……

那一个夏天,我去了新疆,我的身体里面也有了一个西部。回到城市,我开始反思一大些问题。一个有了身体的西部的我和过去的我是不一样的。那一个夏天,我的灵魂开始苏醒。

作者简介
高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诗歌与随笔发表于《诗刊》《作家》《星星》《文学自由谈》《中华读书报》《人民日报》《今晚报》等。出版散文集、诗集20余部——散文集:《她传奇》《他传奇》《爱传奇》《痛苦,是化了妆的礼物》《不要晃动生命的瓶子》《包扎伤口还是包扎刀子》《打击你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等;诗集《99朵玫瑰和一首绝望的歌》《99只蝴蝶和一首涅槃的歌》《梅花99弄和一首复活的歌》《去南边找北》《风中的海星星》等。编辑百年散文诗大系之《挚爱情愫》。

(  责编:鸿飞;校对: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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