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外的等候

对医院的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严重，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闻医院弥漫着的消毒水味，就像没法让别人理解我置身医院的任一个角落、周边是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拿着病历卡的病患及家属所产生的紧张和焦虑。那种感觉仿佛能在跨入医院大门的一瞬间，让我的肾上腺素水平急速上升，下意识地抠自己的指甲或者紧紧地攥着手中一切握着的东西。

医院见证了生命的诞生和消逝，起点和终点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打了个照面。不管大医院还是小医院，也无论周末或者平时，门诊大厅总是焦躁地挤满了人。每天都有好多人因为疾病来到这里，或者说，来到这里之前都受到了疾病带来的不适甚至痛苦。生命赋予人活着的机会，却也在活着的过程中不断施加各种压力和挑战，比如疾病。

很多年前，因为身体上的不适，一个人去了医院就诊。拿着检验报告去找医生时，流着泪乞求般地询问医生：“医生，我这个指标说明很严重的吧？”每当人们试图通过肯定的疑问语气来表达内心否定的希望时，总是想着为最坏的打算做一个铺垫，以便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有一个心理上的缓冲。“也不一定，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一种对病患的负责任，但于听者而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组合在一起就足以让人惊慌失措。那天，我拿着检验报告单，一路走，一路哭，在满街的人群中，无声地落泪，别人是否投来了惊讶的目光，我已全然顾及不上。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但这样的“惊慌”仿佛成了一种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在每一次身体有些不适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每一条神经里，等到了医院，紧张和焦虑集体式地爆发。

预约了一次定期检查，其实早在三天前就应该完成的，因为那天人比较多，没排上号，所以才拖延至今。同事小妹妹和我不约而同地预约了同一家医院，于是便相伴而行。读大学只身一人在外之后，大多时候会选择一个人去医院，当所有的恐惧无从安放时，便只能一个人硬着头皮扛过去。这倒并不是一件坏事，独自去面对所有的情绪起伏变化，也是一种内心不断强大的过程。

反而，突然有个人陪着一同去医院，内心的焦虑和恐慌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外泄。我一只手紧紧挽着同事，一只手怀抱着厚重的外套，朝着检查室的大楼走去。疫情期间，人员出入有些严格，门口的医生不让同事进去，撒娇哀求都没有用。那种原本分摊到另一个人的焦虑一下子又全部压到了自己身上，候诊的过程中有种魂不守舍的感觉。同事在门外用微信抚慰着我的不安，对话戛然间断，我又有一些紧张，直至她出现在我面前……

“你怎么进来的！”我倍感惊讶又分外惊喜。

“我苦口婆心和医生说：'她一个人怕，需要人陪’。”

那一刻，有种温热从耳旁蔓延至心底。

排在前面的人不多，因而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轮到了我。检查完之后，打开门，看到同事的那一瞬间，觉得特别幸福，是那种踏实的、感动的幸福。电视剧里昏迷的人床边总守着最爱他的那个人，沉沉地睡醒之后，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最亲、最爱的人，世间美好与自己环环相扣。

挽着她的手走出医院，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