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峻曰：《禮記·禮器》疏、《左傳·莊公二十八年》疏並引《世本》云：“孝公生僖伯彄[kōu]，彄生哀伯達，達生伯氏瓶，瓶生文仲辰。”臧僖伯即公子彄，字子臧，本孝公之子，臧是其後代之姓氏。孔疏云：“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不得祖諸侯，乃以王父之字爲氏。計僖伯之孫始得以臧爲氏，今於僖伯之上已加’臧'者，蓋以僖伯是臧氏之祖，傳家追言之也。”臧文仲即臧孫辰。文仲之父伯氏瓶無謚，蓋早年逝世。（見《春秋左傳注》隱五年《傳》“臧僖伯”注、莊十一年《傳》“臧文仲”注）
一、《春秋經》記載
〇《春秋經·莊公二十八年》：公元前666年。大無麥、禾。楊伯峻注：“麥熟於芒種、夏至之間，禾則爲黍稷之屬，熟於此後。”臧孫辰告糴dí于齊。楊伯峻注：“告，請也。糴，買穀也。”
〇《春秋經·文公十年》：公元前617年。春王三月辛卯，臧孫辰卒。楊伯峻注：“其子許嗣爲卿，爲宣叔。”
〇《論語·公冶長》：子曰：“臧文仲居蔡，楊伯峻注：“古代人把大烏龜叫作'蔡’。古代人迷信卜筮，卜卦用龜，筮用蓍草。用龜，認爲越大越靈。蔡便是這種大龜。居，使之居住。”山節藻棁zhuō，楊伯峻注：“節，柱上斗栱[gǒng]。棁，梁上短柱。”何如其知zhì也？”知，智的古字。〇《論語·衛靈公》：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wèi也。”楊伯峻注：“柳下惠，魯國賢者，本名展獲，字禽，又叫展季。立同位。”〇《春秋左傳·莊公十一年》：公元前683年。秋，宋大水。公使弔焉。弔，慰問。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zīchéng，楊伯峻注：“粢盛，黍稷以供祭祀者，此實指百穀言。”若之何不弔？”楊伯峻注：“若之何，如何也。”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爲君憂，拜命之辱。”楊伯峻注：“拜命之辱爲當時慣語，猶如後代'承蒙關注，實不敢當’。”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己，其興也悖bó焉。楊伯峻注：“悖同勃，興起貌。”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楊伯峻注：“忽，速也，疾也。”且列國有凶，稱孤，禮也。言懼而名禮，楊伯峻注：“言懼指不敬而天降災之辭，名禮指自稱爲孤。”其庶乎！”庶，庶幾，差不多。今言“靠譜”“對路”。楊伯峻注引《韓詩外傳》三云：“宋大水，魯人弔之，曰：'天降淫雨，害於粢盛，延及君地，以憂執政，使臣敬弔。’宋人應之曰：'寡人不仁，齊戒不脩，使民不時，天加以災，又遺[wèi]君憂，拜命之辱。’孔子聞之曰：'宋國其庶幾矣！’弟子曰：'何謂？’孔子曰：'昔桀、紂不任其過，其凶也忽焉。成湯、文王知任其過，其興也勃焉。過而改之，是不過也。’”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說yuè之辭也。楊伯峻注：“御說，宋莊公之子，閔公之弟，桓公也。《宋世家》云：'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子魚即目夷，至僖八年始見《左傳》，距此尚三十餘年，《史記》之說於理未安，未知別有所據否。”臧孫達曰：“是宜爲君，有恤民之心。”《左傳》每假託臧僖伯、臧哀伯、臧文仲擬其文辭，今皆退爲小字。〇《春秋左傳·僖公二十年》：公元前640年。宋襄公欲合諸侯。臧文仲聞之，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楊伯峻注：“以人從欲者，強迫他人（從己），以逞一己之欲也。”《春秋經·僖公二十一年》：“春，宋人、齊人、楚人盟于鹿上。秋，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會于盂。執宋公以伐宋。”〇《春秋左傳·僖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39年。夏，大旱。公欲焚巫、尪wāng，楊伯峻注：“尪，《呂氏春秋·盡數篇》注云'突胸仰向疾也’，鄭玄《檀弓》注亦云'尪者面向天，覬天哀而雨之’。杜預本此而引申之云：'瘠病之人，其面向上，俗謂天哀其病，恐雨入其鼻，故爲之旱，是以公欲焚之。’”臧文仲曰：“非旱備也。脩城郭、貶食、省用、務穡、勸分，楊伯峻注：“勸分者，勸其有儲積者分施之也。”此其務也。巫、尪何爲？天欲殺之，則如勿生。王引之曰：“如，應當之辭。”若能爲旱，焚之滋甚。”公從之。是歲也，饑而不害。〇《春秋左傳·僖公二十二年》：公元前638年。《春秋經》：“春，公伐邾，取須句[qú]。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戰于升陘[xíng]。”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楊伯峻注：“卑猶輕視。”不設備而禦之。臧文仲曰：“國無小，不可易也。楊伯峻注：“易猶輕也。”無備，雖衆，不可恃也。《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又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先王之明德，猶無不難也，無不懼也，況我小國乎！君其無謂邾小。蠭蠆fēngchài有毒，楊伯峻注：“蠭，今作蜂。蠆，毒蟲也。長尾爲蠆，短尾爲蠍。”而況國乎！”弗聽。八月丁未，公及邾師戰於升陘，我師敗績。邾人獲公冑，楊伯峻注：“冑，今之頭盔。”縣xuán諸魚門。縣通懸。楊伯峻注：“魚門，邾之城門。”〇《春秋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公元前636年。《春秋經》：“冬，天王出居于鄭。”周襄王弟王子帶作亂，王出奔於鄭。冬，王使來告難，曰：“不穀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寵子帶，楊伯峻注：“'母弟’當作'母氏’。”鄙在鄭地氾fán，敢告叔父。”楊伯峻注：“鄙謂野居，天子離王都，故曰鄙居。天子稱同姓諸侯曰叔父或伯父。”臧文仲對曰：“天子蒙塵于外，敢不奔問官守？”楊伯峻注：“官守，王之羣臣。奔問官守，猶言奔問左右，恭敬之辭而已。”〇《春秋左傳·僖公二十六年》：公元前634年。《春秋經》：“公子遂如楚乞師。”楊伯峻注：“公子遂，《傳》曰東門襄仲，又曰襄仲、東門遂、仲遂、東門氏，莊公之子，魯之卿。遂，其名。襄，其謚。仲則其字。”東門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師。臧孫見子玉而道dǎo之伐齊、宋，楊伯峻注：“子玉，楚令尹成得臣。道，引導。或云，勸說也。”以其不臣也。杜預注：“言其不臣事周室，可以此罪而伐之。”〇《春秋左傳·僖公三十一年》：公元前629年。春，取濟西田，分曹地也。杜預注：“二十八年晉文討曹分其地，竟界未定，至是乃以賜諸侯。”竟，古境字。使臧文仲往，宿於重chóng館。楊伯峻注：“重，魯地名。”重館人告曰：“晉新得諸侯，必親其共gōng，共通恭。不速行，將無及也。”從之，分曹地，自洮以南，東傅於濟，盡曹地也。〇《春秋左傳·僖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27年。齊國莊子來聘，自郊勞láo（舊lào）至於贈賄，楊伯峻注：“郊勞爲聘禮之始，贈賄爲聘禮之終。”禮成而加之以敏。杜預注：“敏，審當於事。”臧文仲言於公曰：“國子爲政，齊猶有禮，君其朝焉！臣聞之：服於有禮，社稷之衛也。”《春秋經·僖公三十三年》：“冬十月，公如齊。”〇《春秋傳·文公二年》：公元前625年。秋八月丁卯，大事於大tài廟，躋jī僖公。躋，升。逆祀也。楊伯峻注：“躋僖公者，享祀之位升僖公於閔公之上也。孔穎達疏：'當閔在僖上，今升僖先閔，故云逆祀。’”於是夏父弗忌爲宗伯，楊伯峻注：“於是，於此時也。”宗伯掌宗廟祭祀事。尊僖公，且明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楊伯峻注：“新鬼，新死之鬼，指僖公。故鬼，其死已久之鬼，指閔公。”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楊伯峻注：“蓋以僖公爲聖賢。”明也。明、順，禮也。”君子以爲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楊伯峻注：“齊聖猶言聰明聖哲。”不先父食久矣。楊伯峻注：“後立之君其合食之位不能在於其先立之君之上。”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xiè，楊伯峻注：“契，湯十三世祖。”文、武不先不窋zhú。不窋，文王、武王先祖。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楊伯峻注：“帝乙，微子父。厲王，鄭桓公父。宋始封於微子，鄭始封於桓公，然而合食之時，微子猶不能先於帝乙，桓公猶不能先於厲王。”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xiè，解，懈的古字。享祀不忒，忒，差誤。皇皇后帝，楊伯峻注：“皇皇后帝，謂天也。”皇祖后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zhì者三。下展禽，楊伯峻注：“展禽，柳下惠也。下展禽者，使展禽屈居於下位也。”廢六關，妾織蒲，楊伯峻注：“妾織蒲席販賣，言其與民爭利。”三不仁也。作虛器，楊伯峻注：“虛器指臧文仲私蓄大蔡之龜，作室以居之之事。”縱逆祀，楊伯峻注：“縱容夏父弗忌之主張也。《禮記·禮器》云：'孔子曰：臧文仲安知禮？夏父弗綦[jì]逆祀而弗止也。’”祀爰居，楊伯峻注：“爰居，海鳥之名。《魯語上》：'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三不知也。”〇《春秋左傳·文公五年》：公元前622年。六lù人叛楚即東夷。即，就也。謂交好。秋，楚成大心、仲歸帥師滅六。楊伯峻注：“六，國名，據《傳》文，爲臯陶[gāoyáo]之後。”冬，楚公子燮滅蓼liǎo。楊伯峻注：“蓼，國名，據《傳》，此蓼國爲庭堅之後。”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楊伯峻注：“此猶言臯陶、庭堅忽焉不祀，惟忽焉作忽諸，倒置句末。”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〇《春秋左傳·文公六年》：公元前621年。臧文仲以陳、衞之睦也，欲求好於陳。夏，季文子聘于陳，且娶焉。〇《春秋左傳·文公十七年》：公元前610年。冬，襄仲如齊，拜穀之盟。今年夏，魯公、齊侯盟於穀。復曰：楊伯峻注：“回報魯君也。”“臣聞齊人將食魯之麥。楊伯峻注：“謂將伐魯也。”以臣觀之，將不能。齊君之語偷。杜預注：“偷猶苟且。’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民主，人主。〇《春秋左傳·文公十八年》：公元前609年。莒紀公生大tài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寶玉來奔。納諸宣公。此年魯文公死，宣公即位，未改元。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寇出諸竟，竟，古境字。曰：“今日必達！”楊伯峻注：“達，猶今言徹底執行也。”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tài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fǔ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zhuì，隊，墜的古字。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zhān之逐鳥雀也。’……。”〇《春秋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公元前549年。穆叔如晉。叔孫豹謚穆，稱穆叔。如，往。范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匄gài之祖，士匄，謚宣，封於范，故又爲范氏，稱范宣子。自虞以上爲陶唐氏，虞，舜也。在夏爲御龍氏，在商爲豕韋氏，在周爲唐杜氏，陶唐氏、御龍氏、豕韋氏、唐杜氏皆上世大族。晉主夏盟爲范氏，今晉國爲華夏盟主，而范氏爲晉國大族，宣子執政。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大tài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姓大氏小，分姓得氏謂之受氏。以守宗祊bēng，楊伯峻注：“宗祊猶宗廟。”世不絕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〇《春秋左傳·哀公二十四年》：公元前471年。夏四月，晉侯將伐齊，使來乞師，曰：“昔臧文仲以楚師伐齊，取穀。宣叔以晉師伐齊，取汶陽。宣叔，臧文仲子。寡君欲徼yāo福於周公，楊伯峻注：“周公，魯之始封祖。”願乞靈於臧氏。”楊伯峻注：“靈亦福也。此言欲使臧氏帥師。”臧石帥師會之，臧石，臧文仲玄孫。取廩丘。〇《國語·魯語上》：魯饑，臧文仲言於莊公，韋昭注：“魯饑，在莊公二十八年。”曰：“夫爲四鄰之援，結諸侯之信，重chóng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韋昭注：“申，重[chóng]也。”固國之艱急是爲wèi。韋昭注：“艱，難也。是爲，爲難急也。”鑄名器，韋昭注：“名器，鐘鼎也。”藏寶財，韋昭注：“寶財，玉帛也。”固民之殄tiǎn病是待。王念孫曰：“殄亦病也。”今國病矣，君盍以名器請糴dí于齊？”韋昭注：“盍，何不也。市穀曰糴。”公曰：“誰使？”對曰：“國有饑饉，卿出告糴，古之制也。韋昭注：“告，請也。”辰也備卿，辰請如齊。”公使往。從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請之，其爲選事乎？”韋昭注：“選事，自選擇其職事也。”文仲曰：“賢者急病而讓夷，韋昭注：“夷，平也。”居官者當事不避難，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國家無違。今我不如齊，如，往也。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文仲以鬯chàng圭與玉磬如齊告糴，韋昭注：“鬯圭，祼[guàn]鬯之圭。”曰：“天灾流行，戾於敝邑，饑饉荐降，民羸幾jī卒。韋昭注：“戾，至也。荐，重也。降，下也。羸，病也。幾，近也。卒，盡也。”大懼殄周公、太公之命祀。殄，絕也。韋昭注：“賈、唐二君云：'周公爲太宰，太公爲太師，皆掌命諸侯之國所當祀也。’”職貢業事之不共gōng而獲戾。共，古供字。韋昭注：“戾，罪也。”不腆先君之敝器，韋昭注：“腆，厚也。”敢告滯積，以紓執事，韋昭注：“滯，久也。紓，緩也。執事，齊有司也。穀久積則當朽敗，執事所憂也，請之所以緩執事也。”以救敝邑，使能共gōng職，豈唯寡君與二三臣實受君賜，其周公、太公及百辟bì神祇qí實永饗而賴之！”韋昭注：“辟，君也。賴，蒙也。天曰神，地曰祇。百辟，謂百君卿士有益於民者也。”齊人歸其玉而予之糴。《國語》所載臧文仲言論多出後人託擬，今退爲小字。〇《國語·魯語上》：齊孝公來伐，韋昭注：“魯僖公叛齊，與衛、莒盟於洮，又盟於向，故孝公伐魯，討此二盟。”臧文仲欲以辭告病焉，俞樾曰：“臧文仲欲以魯之病告齊也。”問於展禽，韋昭注：“展禽，魯大夫。”徐元誥注：“柳下惠氏展，名獲，字禽。柳下是其所食之邑名，謚曰惠。”對曰：“獲聞之：處大教小，處小事大，所以禦亂也。韋昭注：“禦，止也。”不聞以辭。若爲小而崇，以怒大國，韋昭注：“崇，高也。謂自高大，不事大國也。”使加己亂，亂在前矣，韋昭注：“亂，惡也。”辭其何益？”文仲曰：“國急矣！百物唯其可者，將無不趨也。韋昭注：“百物之中，可用行賂，將無不趨，言無所愛也。”願以子之詞行賂焉，其可乎？”展禽使乙喜以膏沐犒師，韋昭注：“乙喜，魯大夫展喜也。犒，勞也。以膏沐爲禮，欲以義服齊，明不以賂免之也。”曰：“寡君不佞，韋昭注：“佞，才也。”不能事疆場yì之司，埸，邊境。韋昭注：“司，主也，主疆場吏也。不能事，故搆[gòu]我也。”使君盛怒，以暴pù露於敝邑之野，敢告輿師。”韋昭注：“輿，衆也。”齊侯見使者曰：“魯國恐乎？”韋昭注：“使者，乙喜也。”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公曰：“室如懸磬，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韋昭注：“懸磬，言魯府藏[zàng]空虛，但有榱[cuī]梁如懸磬也。野無青草，旱甚也。故言'何恃’也。”對曰：“恃二先君之所職業。昔者成王命我先君周公及齊先君大tài公曰：'女rǔ股肱周室，以夾輔先王。韋昭注：“先王，武王也。”賜女土地，質之以犧牲，世世子孫無相害也。韋昭注：“質，信也。謂賜之盟以信其約也。”今君來討敝邑之罪，其亦使聽從而釋之，韋昭注：“釋，置也。”必不泯其社稷，韋昭注：“泯，滅也。”豈其貪壤地而棄先王之命？其何以鎮撫諸侯？恃此以不恐。”齊侯乃許爲平而還。韋昭注：“平，和也。”〇《國語·魯語上》：温之會，韋昭注：“温之會，晉文公討不服也。在魯僖二十八年。”晉人執衛成公，歸之於周，韋昭注：“成公恃楚而不事晉，又殺弟叔武，其臣元咺[xuān]訴之晉，故文公執之。”使毉鴆之，不死，韋昭注：“晉侯使醫衍鴆衛侯，甯俞貨毉，薄其鴆而不死。在魯僖三十年。”毉亦不誅。韋昭注：“不誅毉者，諱以私行毒也。”臧文仲言於僖公曰：“夫衛君殆無罪矣。刑五而已，無有隱者，隱乃諱也。韋昭注：“隱，謂鴆也。”大刑用甲兵，謂征伐。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韋昭注：“割劓用刀，斷截用鋸。”其次用鑽zuàn笮záo，韋昭注：“鑽，臏刑也。笮，黥刑也。”薄刑用鞭扑，以威民也。韋昭注：“鞭，官刑也。扑，教刑也。”故大者陳之原野，韋昭注：“謂甲兵、斧鉞也。”小者致之市朝，韋昭注：“刀鋸以下也。其死刑，大夫以上屍諸朝，士以下屍諸市。”五刑三次，是無隱也。韋昭注：“五刑，甲兵、斧鉞、刀鋸、鑽笮、鞭扑也。次，處也。三處，野、朝、市也。”今晉人鴆衛侯不死，亦不討其使者，韋昭注：“使者，毉衍也。”諱而惡wù殺之也。韋昭注：“諱殺衛侯也。”惡，忌諱。有諸侯之請，必免之。臣聞之：班相恤也，故能有親。韋昭注：“班，次也。恤，憂也。言位次同者當相憂也。”夫諸侯之患，諸侯恤之，所以訓民也。韋昭注：“訓，教也。教相救恤也。”君盍請衛君，以示親於諸侯，且以動晉？韋昭注：“動晉侯之志也。”夫晉新得諸侯，韋昭注：“新爲伯也。”使亦曰：'魯不棄其親，其亦不可以惡wù。’”韋昭注：“不可以惡，亦不可以惡魯也。”惡，得罪。公說yuè，行玉二十瑴jué，乃免衛侯。韋昭注：“雙玉曰瑴。《傳》曰：'納玉於王及晉侯皆十瑴，王許之。’”自是晉聘於魯，加於諸侯一等。爵同，厚其好貨也。韋昭注：“爵與魯同者，特厚其好貨也。”衛侯聞其臧文仲之爲也，使納賂焉。辭曰：“外臣之言不越境，不敢及君。”韋昭注：“言臣不外交也。”〇《國語·魯語上》：晉文公解曹地以分諸侯。韋昭注：“解，削也。晉文公誅無禮，曹人不服，伐而執其君，削其地也，以分諸侯。事在魯僖三十一年取濟西田。”僖公使臧文仲往，宿於重chóng館。韋昭注：“重，魯地。館，候館也。《周禮》，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館也。”重館人告曰：“晉始伯bà而欲固諸侯，韋昭注：“人，守館之隸也。固猶安也。”故解有罪之地以分諸侯。諸侯莫不望分而欲親晉，皆將争先，晉不以故班，韋昭注：“班，次也。”亦必親先者，吾子不可以不速行。魯之班長而又先，韋昭注：“長猶尊也。先，先至也。”諸侯其誰望之？韋昭注：“誰敢望與魯爲比也。”若少安，恐無及也。”從之。獲地於諸侯爲多。反，既覆命，爲wèi之請曰：“地之多也，重館人之力也。臣聞之曰：'善有章，韋昭注：“章，明也。”雖賤賞也。惡有釁xìn，韋昭注：“釁，兆也。”雖貴罰也。’今一言而辟境，韋昭注：“辟，開也。”其章大矣。請賞之。”乃出而爵之。韋昭注：“出，出之於隸也。”〇《國語·魯語上》：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孫之爲政也！韋昭注：“越，迂也。言其迂濶不知政要也。”夫祀，國之大節也。韋詔注：“節，制也。”而節，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爲國典。韋昭注：“典，法也。”今無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韋昭注：“加，益也。謂以祭烏益國法也。”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灾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韋昭注：“族，類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穀百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爲稷。韋昭注：“夏之興，謂禹也。棄能繼柱之功，自商以來祀之。”共gōng工氏之伯bà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韋昭注：“其子，共工之裔子句[gōu]龍也。”故祀以爲社。韋昭注：“社，后土之神也。”黄帝能成命百物，韋昭注：“命，名也。”以明民共財，顓頊zhuānxū能修之，韋昭注：“能修修黄帝之功。”帝嚳kù能序三辰以固民，韋昭注：“三辰，日、月、星也。謂能次序三辰，以治暦明時，教民稼穡以安之。”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韋昭注：“單，盡也。均，平也。”儀，式樣。儀民，使民有式樣。舜勤民事而野死，韋昭注：“野死，謂征有苗死於蒼梧之野。”鯀鄣zhàng洪水而殛jí死，鄣同障，阻隔。韋昭注：“殛，誅也。”禹能以德修鯀之功，契xiè爲司徒而民輯，韋昭注：“契，殷之祖，爲堯司徒，能敬敷五教。輯，和也。”冥勤其官而水死，韋昭注：“冥，契後六世孫根國之子也。爲夏水官，勤於其職而死於水也。”湯以寛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穀而山死，韋昭注：“稷，周棄也。勤播百穀，死於黑水之山。”文王以文昭，武王以武烈，去民之穢。韋昭注：“穢，謂紂也。”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禘嚳而祖契，郊冥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韋昭注：“幕，舜後虞思也。爲夏諸侯。帥，循也。顓頊，有虞氏之祖也。報，報德，謂祭也。”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韋昭注：“杼，禹後七世，少康之子季杼也。能興夏道。”上甲微，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韋昭注：“上甲微，契後八世，湯之先也。”高圉、大tài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韋昭注：“高圉，后稷後十世，公非之子也。大王，高圉之曾孫古公亶父也。”凡禘、郊、祖、宗、報，此五者，國之典祀也。韋昭注：“典，法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爲明質也。韋昭注：“質，信也。以其有德於民而祭之，所以信之於民心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韋昭注：“殖，長也。五行，五祀，金、木、水、火、土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鳥至，己不知而祀之，以爲國典，難以爲仁且智矣。夫仁者講功，韋昭注：“講，論也。”而智者處物。韋昭注：“處，名也。”無功而祀之，非仁也。韋昭注：“言鳥無功。”不知而不能問，非智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廣川之鳥獸，恒知而避其灾也。”是歲也，海多大風，冬煖nuǎn。韋昭注：“爰居之所避也。”文仲聞柳下季之言，韋昭注：“柳下，展禽之邑。季，字也。”曰：“信吾過矣，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爲三篋qiè。〇《國語·魯語上》：文公欲弛孟文子之宅，王引之曰：“宅，文子所居。弛之言移也，易也。弛宅者，以他所宮室易之也。”使謂之曰：“吾欲利子於外之寛者。”韋昭注：“於外寛地以利子也。”對曰：“夫位，政之建也。韋昭注：“建，立也。此位，謂爵也。言爵所以立政事也。”署，位之表也。韋昭注：“署者，位之表識[zhì]也。”車服，表之章也。韋昭注：“車服貴賤有等，所以自章别也。”宅，章之次也。韋昭注：“有章服者之次舍也。”禄，次之食也。韋昭注：“居次舍者之所食也。”君議五者以建政，爲不易之故也。韋昭注：“五，謂位、署、服、宅、禄也。有其位則治其官，服其章，居其次，食其禄也。君議五者以立政亊，爲不可改易也。”今有司來命易臣之署與其車服，而曰：'將易而次，爲寛利也。’韋昭注：“下'而’，汝也。爲欲寛利汝也。”夫署，所以朝夕虔君命也，虔，敬也。韋昭注：“言朝夕者，不宜遠也。”臣立先臣之署，韋昭注：“先臣，父祖之官。”服其車服，爲利故而易其次，是辱君命也，不敢聞命。韋昭注：“言臣不守先臣之職而欲寛利，則是辱命之臣也。”若罪也，則請納禄與車服而違署，韋昭注：“納，歸也。禄，田邑也。違，去也。若臣有罪，則請歸禄與車服，而去其官也。”唯里人之所命次。”韋昭注：“里人，里宰也。有罪去位，則當受舍於里宰。”公弗取。臧文仲聞之，曰：“孟孫善守矣，韋昭注：“善守，善守職也。”其可以蓋穆伯而守其後於魯乎！”韋昭注：“穆伯，文子之父公孫敖也。淫乎莒，出奔而死於齊。今文子守官不失禮，故可以掩盖其父之惡，守其後嗣也。”公欲弛郈hòu敬子之宅，亦如之。韋昭注：“郈敬子，魯大夫郈惠伯之後玄孫敬伯同也。亦如之者，亦謂之'欲利子於外之寛’也。”對曰：“先臣惠伯以命於司里，韋昭注：“言先臣惠伯受命於司里，居此宅也。”嘗、禘、蒸、享之所致君胙者，有數矣。嘗、禘、蒸、享皆祭名。韋昭注：“致君胙者，謂君祭祀賜胙，臣下掌致之也。有數，有世數也。”出入受事之幣以致君命者，亦有數矣。韋昭注：“出入，謂受使出境入國。奉聘幣以致君命者，亦於此宅有世數也。”今命臣更gēng次於外，韋昭注：“次，舍也。外，外里也。”爲有司之以班命事也，無乃違乎！韋昭注：“違，遠也。言有司以位次命職事於臣，臣在外次，無乃違遠而不便乎。”請從司徒以班徙次。”韋昭注：“司徒，掌里宰之政，比夫家衆寡之官也。敬子自以有罪，君欲黜之，故請從司徒徙里舍也。”公亦弗取。〇《國語·晉語八》：魯襄公使叔孫穆子來聘，韋昭注：“聘在襄二十四年。”范宣子問焉，韋昭注：“宣子，晉正卿士匄[gài]。”曰：“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韋昭注：“言身死而名不朽滅。”穆子未對。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爲陶唐氏，在夏爲御龍氏，在商爲豕韋氏，在周爲唐杜氏。周卑，晉繼之，爲范氏。其此之謂乎？”韋昭注：“卑，王室微也。晉繼之者，謂爲盟主以總諸侯。爲范氏者，杜伯爲宣王大夫，宣王殺之，其子隰[xí]叔去周適晉，生子輿，爲晉理官，其孫士會爲晉正卿，食邑於范，是爲范氏。”對曰：“以豹之所聞，此之謂世禄，非不朽也。韋昭注：“世禄，世食官邑。”魯先大夫臧文仲，其身歿mò矣，其言立於後世，韋昭注：“言其立言可法者，謂若教行父[fǔ]事君，告糴於齊之屬。”此之謂死而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