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027. “找拳”与推手
本文是2008年春节期间写的《家乡风物》的一部分,在其基础上增删而成,文风和现在略有差异。
【2009年,老家农村的冬天】
小的时候,家在农村。冬天是一个相对闲在的季节,因为没有室内取暖的设备,太阳出来,墙角站的都是“晒暖”的乡人,外面比屋里暖和。冬天因为没有多少农活,妇女们做点针线之类的家务,男人就有点无所事事。不过,在老家,在我居住的村庄,因为有习武的传统,冬夜,常常是习武的好时节。小时候,我自己也在寒冷的月光下打拳,比我大的半大孩子早起沿着公路跑很长的路。“冬练三九”比“夏练三伏”要容易做到,我也跑过几天,但是他们跑的太快,我完全跟不上。
【2011年,涡河,冬天】
每当想起年少习武的这些事,总会想起天上的冷月,还有一盏温暖孤独的灯光。月光是自己经常面对的,那盏油灯并不经常点起。在我的印象中,那是冬天的寒夜,至少已经是深秋了吧。好像学校放假了,我的姑父(也是我武术的启蒙老师)和学校的何老师把一间教室的桌椅都摞在一起,腾出场地,点一盏灯,开始“找拳”(亦称“找捶”,老家把拳称为“捶”)。
【夏天的涡河很漂亮,2009年】
所谓“找拳”就是把拳“找回来”,乡下人的时间分配往往旱涝不均,农忙时没时间练拳,农闲时有的是富余的时间。有些拳,尤其是对练的套路,好久不练,都已经生疏了,这时候要把拳找回来。要“找”的不仅仅是拳,还有很多对练的器械,教室的墙壁上倚放着棍、枪、叉、长短刀等各种兵器,这些对练的套路都要“找”回来。(微信公众号:潜真堂)我家就住学校的房子,而且是亲戚,所以我才能看到他们“找拳”的场面,一般人是不会让进来的。
【2009年春节期间,我和小姑父一家合影】
所谓“找拳”,就是把原来的套路练习一遍又一遍,遇到忘记的地方,不要紧,不勉强,慢慢比划,多练几遍或者几天,那些动作就会在不经意间做了出来。我的姑父和何老师都是本村有名的“练家子”,“找拳”一是练习,二来也是为那时节县里一年一度的武术表演做准备。在我的记忆中,县里有个广场,广场有一处灯光球场。灯光特别亮,当时叫“人造小太阳”。我觉得,它似乎永远都是亮着的,能照的很亮,很远。每年都在这里举行一处武术表演赛,但是我好像没有真的去看过。但是,我知道,姑父他们说的武术表演就是在那里进行。很多年以后,广场变成了鱼龙混杂的自由市场,灯光球场不见了,很多坑蒙拐骗的事情在那里上演。
【老家的街道,2009年】
拳要能“找”回来,必须有个前提,就是这些拳必须是打过百千遍的套路。我小时候学的拳,不练已经20多年,如果仔细找的话,花上一段的时间,基本也能找回来,而新学的套路就不行,隔几天不练,恐怕就要重新学了。这种找,并不是靠脑子想,因为那种记忆,也不是存在于脑中,而是在肢体,甚至身体的细胞中。要想找回来,基本是靠无意识下的肢体运动,在进入那种状态后,肢体的自然反应。这个道理,自己很小就知道,但是并没有往深了想。
【鹿邑老君台,2010年春节】
大约是2016年春节前,研究会要办一个春节茶话会,当时我想准备表演一个节目。看看都是太极拳,就想搞点新意思,表演一个小时候学过的“曦阳掌”。好多年没练,完全忘记了。但开始一段总是记得的,每天练一会,慢慢就“找”回来了。很快,只有最后一段最难的那个动作,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是破枪法的一个动作,因为这个动作想不起来,所以前后总是贯穿不起来。于是,就在微信上向老家的亲戚求助。还没等亲戚给我录,表演取消了,因为时间不够,节目太多,就征求我的意见,我“顺坡下驴”也就打消了把这套拳“找”回来的念头。(微信公众号:潜真堂)
【2009年,鹿邑太清宫(老子诞生地)】
马老师在传授推手时,也常常强调,对对方的感觉和反应要形成肢体的自然反应,通过不断的练习,达到“自然”的状态。现在想来,这二者都是同一个道理,只是后者更进一步而已。推手与对练都是一种练习方式,都是通过练习形成固定的肢体反应/内力反应,当出现状况时产生自然的反应。小时候听人讲,“学会曦阳掌,打人不用想。”呵呵,要打架,我还是打不过别人。要想“不用想”,那是一张功夫境界,是身体记忆形成的自然反应。当然,你还得下得去手,我不行。
【鹿邑街景,2009年春节】
这种反应,和“找拳”比,显然更需要千锤百炼。太极拳推手必须拿人练,没有合适的伙伴是不行的。我小时学的那一门派几乎所有套路都是对练,这些都是要靠人与人之间不断的拆招形成深层次的身体记忆。当然,不同的是,一个是招数,一个“劲儿”的吞吐。小时候我就没伴儿,学不了曦阳掌的真东西;现在还是没伴儿,练不了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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