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谶chèn”真的能死人?爱写诗作对儿的人应该了解
原创2021-04-15 16:34·诗道骏言
唐朝著名诗人有好多是早慧型的,骆宾王幼年时就写出《咏鹅》名篇,王维九岁能写文章,居易老白更是了不得,他自己讲还在襁褓中时,他就认得“之、无”二字。唐代三大女诗人中有两位类似神童,李冶(李季兰)五六岁时,她父亲抱着她,在院子里指着蔷薇花让她咏蔷薇,她随口说出了“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之句,她老爸生气地说:“这丫头,长大一定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唐诗纪事》)薛涛也有类似的故事,据说,她八九岁时,老爸薛郧(yún)指着院里梧桐树说出了两句诗:“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让薛涛接下句,薛涛应声而答:“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听了之后,薛郧不喜反忧,吃了苍蝇似的,一脸黑线,直翻白眼,撇着嘴不说话,郁闷得要死。(于章渊《槁简赘笔》)为什么会这样呢?作者没说,作者用这个故事想说明“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道理,因为举世皆知,薛涛长大后当了官府宾妓,每天周旋于士大夫之间,迎来送往。把她小时候写的诗搬出来,无非想暗示,她那两句诗是有预言功能的“诗谶”(chèn),李冶的两句也是一个道理。古人很迷信“诗谶”,比如《本事诗》记载,写“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刘希夷,写了这联诗,就没活过第二年,等于说这诗预告了他的死期,“诗谶”!还有诗人崔曙考进士时写诗有“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后来他死了,他留下的孤女恰好名叫星星,又是“诗谶”!这种传闻,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后世文人的牵强附会,事后诸葛亮的把戏,不足为训。
还回到李冶和薛涛,假设上述记载是真,那么,我们可以看出,两个早慧小美女赋出的诗句遭到了双重歪曲,一是她们的父亲,李爹爹当即生气,断定女儿会品行不端;薛爸爸顿时郁闷,预感女儿将堕入风尘。二是后世文人,编造这样的逸闻,来宣扬人生都有定数,人的命运是上帝设计好的程序,早有端倪的。我只能说,成人的世界不干净,文人的心思易污浊。
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对着蔷薇能说出“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相当不容易,但在成人脑子里,“架”谐音了“嫁”,而且下句还涉及到“心绪”,女孩子的心绪乱,这还了得?于是,李爹爹不淡定了。八九岁的薛涛的诗句接续得也很巧妙,与她老爸的两句可以说搭配完美。可惜“鸟”之一字、“迎送”二字在成人思维里有色情含义。于是,不但得不到好评,还引起亲爹的厌恶,还成了后世的话把儿,真是可悲。
平心而论,孩子天真无邪,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你让她咏蔷薇,她就咏了,你让她赋梧桐,她就赋了,而且赋得非常妥帖,完全不输成年爹所出的上联。结果反倒成了抹黑自己的罪证。如果用污秽的思路来联想,那么薛爸爸的上句“耸干入云中”就没毛病吗?好端端的说梧桐树就是了,你“耸”什么“干”?这不也很污吗?自己先污了而不自知,然后,引出孩子的对句,这会儿你倒赖孩子不纯洁了,到底是谁不纯洁呢?
这里就提出一个诗歌解读欣赏的问题。诗人炼字用词,有时候是有意为之,故意用某字某词兼表他意,或双关或用典,造成蕴含丰富的效果。如“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禹锡),“晴”与“情”谐音双关;“每入杨枝手,因谈贝叶经。”(皎然),“杨枝手”是用典,即“菩萨手”的意思。这种情况,读者如果领会到了,可谓心有灵犀,妙作解人,可谓诗人的知音。有时候作者是无意为之,因思虑不周,用语可能会有歧义或其他隐含义,这种歧义容易造成读者的误解,其他隐含义则容易刺激读者胡乱联想。这种情况下,读者就要慎用联想力,你去做不良联想,就冤枉了作者。比如,有人给孩子取名为“史珍香”,这个“史”与“珍香”一组合,就容易激发“史”字的谐音联想,一联想,该名字就很不美好了。我们可以肯定,这个孩子的父母就是考虑不周造成了名字含义的荒诞,他们绝不是为了颠覆人类价值观或娱乐大众而有意为之的。另一个例子是,一位文科老先生出版了一本《玉箫集》,一位后辈同行女教授写诗祝贺,诗中出现“待品先生紫玉箫”之句,让同领域的其他学人窃笑不已。这位女教授也是大意了,没有注意到传统文化中“品箫”一词另有不堪描述的喻义。所以,也不能完全怪其他学人不厚道、不讲武德。遇到这种情况,作者和解读者应该各打五十大板。作者,遣词结句要周全些;解读者,如无确切根据,联想引申要悠着点儿、厚道些。
至于薛涛、李冶幼年时的诗句,我相信,那是干干净净的,只是被成人被后世人污浊的眼光给歪曲了,我不相信有什么“诗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