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凭什么感动我

每个人都有一个渐趋模糊的过往,你自以为忘却了,其实却深埋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个恰当的刺激就会让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让人措手不及,百感交集。《山海情》正是充当了这样一个合适的媒介,唤醒了我过往的记忆,从而被它感动得一塌糊涂。

当30年前纸糊的木头窗格子、架子车、煤油灯、手扶拖拉机、“二八”自行车那些熟悉的事物在剧中悉数呈现的时候,我并没有怎么感动,然而当我看到老“二八”自行车的车闸上竟然套着两个胶套的时候,我泪如泉涌,因为那分明就是我30年前骑过的车子,只不过我的车子比剧里的更讲究,中梁上还缠着一圈红毛线呢;当我看到中国北方农村随处可见、乏善可陈的土房子、土炕时我也没有怎么感动,然而当我看到那版筑的土墙的时候,我竟然潸然泪下,因为那同我的父辈们汗流浃背,一夯一版筑起的土墙一模一样。夯起四面土墙,加顶、开窗,居然就算是一个“家”了,而我就是在这样的“家”里出生长大的。剧里的村子与我的村子如出一辙,剧里的人物与我那朴实善良的母亲,勤劳隐忍的父亲,以及我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土地上挣扎的乡亲们也并无二致。

村子嘛叫个涌泉村,人嘛叫个喊水、水花、水旺……水花说:“我们海吉人把水看的可金贵了。”可最讽刺的是,西海固这片土地最缺的就是水。因为缺水而贫穷,因为贫穷而苦难。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村西头那十几丈深的水井。取水时要把挽着长长井绳的水桶垂到深不见底的幽暗里,全凭人撅起屁股,一膀子一膀子往上扯,往往一桶水扯上来就剩下半桶咧,就这水还是苦的、涩的,连羊都不爱喝。父辈们的老黄牙都是拜这水所赐。至于啥时候吃上自来水的,这应当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事,然而我遍索记忆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影子了。哎!太久了,久得好像一个长长的醒不来的梦魇。

叫得福的没有福,叫得宝的也没有宝,叫大有的啥都没有,就是这样的尴尬一下子攫住了我的心;为了一口水窖、一头驴就能把女子许人,三兄弟只有一条能出门的裤子,就是这样的无奈一下子牵动了我的情。因为我知道这都是真的。

得宝说:“早上煮洋芋,中午蒸洋芋,晚上烤洋芋,我这洋芋吃够了,我就想出去。”芸芸众生像得宝一样,在时代的大潮中起起伏伏,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但他们并没有妥协,顽强地抗争着、摸索着,哪怕伤痕累累,却从不轻言放弃。那贫穷当中的挣扎,物欲之中的彷徨,都因真实而倍觉感人。“《山海情》正是因其用心、用情记录了一个时代长长的背影而感动了经历这个时代的每一个大众。尽管日新月异的变化让过往变得漫漶不清,但人们依然不由自主地在时代的变迁中唏嘘怅惘,缅怀过去也感恩当下。从剧本看开去,在包括盐池、同心、红寺堡在内的宁夏南部所有山区里,在陇西、定西的卯原沟岔上,乃至在赣南、湘西、云贵的十万大山中的人们有没有因此而想起过去?有没有感同身受?我想是有的。正是这普遍的“共情”,才在观众中引发了普遍的感慨和赞叹。尽管“喊水”“大有”“水花”“白老师”“陈县长”一众配角们出色的表演暗淡了主角的光环,但这并不妨碍《山海情》这部剧的伟大和感人。话又说回来,在那个时代的苦难中,每个个体都是丰富的、立体的、值得尊重的,其实没有谁是配角。

山与海的难了情缘,东与西的守望相助。《山海情》凭它的“真”,凭它的“情”,凭它那近乎苛刻的细节追求和真实再现,感动了我、感动了我的父亲母亲、感动了所有曾在时代大潮中怀揣梦想、追逐希望的人们。

理想照耀中国,致敬这个伟大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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