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个故事:一天早上给术后病人拔胸管,我指导她做深吸气屏气动作:“你看过《泰坦尼克号》吗?就是船快沉下去时,Jack对Rose说'Take a deep breath ’,你等会儿就做那个动作。” 病人配合很好,成功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我说——“Thank you, Jack!”。我还能说什么——“祝你长命百岁”。佩服她“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病人会开医生玩笑,说明病情恢复很好。看见病人顺利出院,医生总是很开心。一日旁观纵隔肿瘤手术,肿瘤长得“张牙舞爪”,不知从何下手,因为害怕损失食管,通过胃镜直接在食管内部观察,外面以手触摸食管,“内外夹攻”找到了边界——要切哪里不清楚,不切哪里倒清楚得很。就像有人问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许你还不确定,但你可以确定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想成为自私的人,不想成为没有同情心的人,不想成为一个半途而废的人……食管癌手术腹腔部分。上图是常用切口及操作;下图术者把左手伸进腹腔,挡着肝脏、胰腺,牵拉胃提供张力,让右手超声刀操作游刃有余。术前肺结节定位。上图是手术室内CT穿刺定位;下图是电磁导航支气管镜定位(打亚甲蓝)。前纵隔肿物手术。30°健侧卧位,上图(右进胸)是常用切口;下图(左进胸)把其中一个切口开在胸骨旁第2肋间(第3?),因为纵隔肿物小,术者直接用手进去触摸肿物,确定目标位置和切除范围。食管癌手术消化道重建。上图是常规颈部吻合,下图是胸腔镜胸腔内吻合。上面四张对比照片只是一个缩影。胸科医院,思想自由、百家齐放,不同医生,有不同风格、不同手术方式,我们来这里修炼,博采众长开阔眼界,学到知识,开心得像个孩子。胸科医院每天100+手术,个人时间精力有限,无论使出怎样的“吸星大法”,可能一天看个六七台,留下深刻印象一两台,最后“为我所用”就剩几个技术动作。但现场观摩,有机会领略术者大将风范,这不在几个技术动作,而在术者的气场和台上风采,它可能是一个果断的声音、一个坚定的眼神、一种挺拔的站姿,它长存你的脑海,融入你的内心,塑造你的风格,这是出来“修炼”的意义。我愿意旁观手术时多发5秒钟,拍下当时的现场照片——时间永远向前,我们成长的瞬间被永远定格。当然,我们平常除了现场学习,还可以回家视频学习,视频学习有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倍速播放,重要步骤能反复观看,对于有解说版的视频一定要好好珍惜,我们在家很舒服的情况下,却有身临其境的术中体会,这很难得。对于视频学习,我习惯做些文字笔记、画画示意图,对于经典手术会把视频下载,在笔记本记录好重要步骤的时间点,方便以后查看。很多人会把视频微信收藏或储存在电脑硬盘,觉得有了收藏储存动作,那些就是自己的知识,以后再看吧,这个错误我也常犯,事实证明,只有经过“驯养”的知识才可能变为自己的知识,否则收藏储存越多,对自己麻痹越多。因为上海的优越位置,因为胸科医院的品牌,这里有许多除胸科以外的讲座会议,我和一些进修同学腾出一些时间,了解内科、麻醉、影像、病理、介入他们的活动,同样一个疾病,看看别人是如何思考问题的。比如一个介入科医生,曾经见过心脏不停跳搭桥,思考活检时能否让肺不呼吸活动,于是他发明了“超低温冷冻隧道式活检技术”。比如强生演讲课,学习如何让“乔布斯的产品思维”运用在术前谈话;如何以“三句话理论”度过电梯里偶遇院长的一分钟。比如一位影像科医生,考虑肺结节的重力作用,让病人趴过来做一次CT,结合“侵袭性概念在肺结节CT”的理论,得出不是肺癌,是真菌感染的结论。如果把胸外科比作一个房间,那么房间里的物品都在我目光之中,而如果有人在房间外,透过窗户看见房间里的景象,那么他可以告诉我房间所处的位置,这是一直在房间里的我无法知道的。多种视角,才可能有全局眼光。我知道的越多,才知知道的越少。前几天和主任门诊,看见一张字条,是两位退休同事为其侄女写的“就医介绍信”,两位老先生以古朴的方式请求帮忙,郑重、温和又真诚,主任很仔细给他们侄女看了病。
这是我近期参加两场腔镜培训,获得的两张证书,证书背后是两个不同培训中心。两张证书制作的用心度有高下之别,高下并不体现在中英文区别,而体现在最简单的一点——是否写上你的名字。
这是一个泌尿外科同事进修时收藏的手术同意书,感受一下50年代的历史风物,寥寥数语、言简意赅,白纸黑字、无需多言,系于一纸婚约地契一般。2021年5月22日,“中国杂家水稻之父”袁隆平和“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逝世。袁老91岁,吴老99岁。这两天我在想,一个人百年后还会被人记得吗?我在朱光潜先生的《谈美》找到了答案。
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朋友,让我们珍重这几点星光!让我们也努力散布几点星光去照耀那和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
袁老和吴老,不就是这漆黑天空中的星光吗?
如果我们注定无法成为天空中的星光,那就努力成为一盏灯,去照耀别人,照耀那和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