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雨民
杨雨民,赤峰人。193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外语系。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冀中军区政治部敌工部副部长、热河省人民委员会副主席。建国后,历任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河北省第一至三届政协副主席。是第一至三届全国人大代表。“文革”中受到残酷迫害,卧床不起,于1971年逝世。
回顾杨雨民近40年的革命生涯,大部分时间是在热河这块热土上度过的。本文综合《松山文史》中的有关资料,以第一人称的形式,为您讲述那个热血与热火交织的峥嵘岁月。
兄弟四个
我原本叫杨维华,在热河行署当副主任时曾经叫过杨友明,在三区队和承平宁工委时曾用名黄云,杨雨民是我任热河省政府副主席时起的名字。
之所以有好几个名字,都是因为革命的需要吧。
我出生于1910年,也就是宣统二年,祖籍山东。因黄河发大水,祖上逃荒来到赤峰郊区,在一个叫大窝铺的地方定居下来,开荒种地。
我父亲叫杨同春,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这哥仨长大后分了家,我父亲分到房子三间,山坡地八亩,我爷爷、奶奶和老姑奶奶跟着我父亲过日子。
我父亲很勤快,一家八口人,全靠他种那点儿山坡地。我母亲叫杨牛氏,也很能干。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四个,我是老大,老二叫杨维丛,李维汉是老三,老四叫杨维焕。
到了1915年,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开始无法维持了。实在没有办法了,父亲就到坝外的黑沙滩包地种,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土地只让耕种两年,两年后就得归还给人家。我九岁那年,也随父亲去黑沙滩种地了。在外地种地收点儿粮食,家庭生活稍有好转,父亲就把我送到本村一个私塾先生家里念书,花不了多少钱的,只给点儿小米就行了。
奉军来了,允许种大烟,我们家当时有17亩地,其中的三亩水浇地能种大烟,一亩地能割二十两大烟,兑十多元钱,除了交税外,能剩下一点儿。1926年,父亲打发我去赤峰念书,住在一个财神庙里。住宿不花钱,只需往学校里送点儿粮食,花销不大,家里的生活将就着还能维持。
借贷读书
1928年,我去北京念书,花销可就大了,只能借高利贷。那可是坑死人的“驴打滚儿”哟,借一块钱就是五分的利息,本和利在一年到期时必须还上,如第二年还不上,利与本相平,第三年再还不上,就只好把土地抵给债主了。经过这么一借一还,全家就剩下三亩地了,生活越来越贫困,爷爷因欠债被债主活活逼死了,老姑奶奶和父亲也相继去世,两个弟弟太小,不能劳动,生活逐渐不能维持。
可我还是硬咬着牙,坚持把书读下去。
我在北大读书时,接触到马列主义思想,参加了进步团体活动,曾参加“一二·九”、“一二·一六”运动。“七·七”事变以前,我在北平参加我党领导的民族解放先锋队,担任领导工作。
日本人侵战东北之初,我回家一趟。亲眼见到家里的日子因日本人强迫摊派大烟而断顿,更加坚定了我的革命意志,下了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就再不回家的决心。
慢慢地,我与家里人断了联系。时间久了,日本鬼子查户口时,家里人就把我当成死去的人上报。
坚持抗日
我没有死,我要活着,我要革命,我要抗日。
抗战开始后,我就冲破敌人封锁,到抗日根据地工作。整个抗日期间,我都在冀中、冀东、热河活动,曾兼任承平宁县工委书记和冀东东北工作委员会委员,书记是赵濯华。
三区队和承平宁县工委、办事处,实际活动范围很广。我们在赤峰、围场、建平、朝阳等县都打过游击。热河腹地的许多深山、丘陵、平原都留下了我和战友们的战斗足迹,开辟了广大的热中抗日游击区。我的一只眼失明了,走夜路非常不便,可我总是和队伍一起进退。我和高桥同志负责领导全面工作,在两年的游击战中,有过战斗的胜利,也受到过严重挫折,有一百多位指战员,包括我的好战友高桥也长眠在热河大地。我在极端困难情况下,把部队带回冀东根据地。
1945年8月上旬,日本发出乞降照会。听到这个好消息,我立即奉命中止在分局党校的学习,率领一批干部奔赴冀东热河。10月上旬到承德,我被任命为副主任,领导筹建热河行署工作。我一边领导组建机关,一边开始全省行政工作的规划安排。要分配好各抗日根据地来的老同志,还要安排好大批留用人员,成立厅(处)机构,任务很繁重。不久,热河省人民代表会议召开,李运昌同志被选为热河省政府主席,我和李子光同志当选为政府副主席。李运昌同志主要在军区工作,省府工作实际由我和李子光同志负责。当时我是35岁,年富力强,自然要配合子光同志作些具体工作。1946年8月初,或者是7月末,热辽行署成立了,把热河省划分为两个省级行政区,热河省会仍在承德市,行署设在赤峰市,我被任命为行署主任,没有副主任,在秘书长刘锡三同志协助下领导全地区(包括热中、热辽、热北三个专区)的行政工作。从组织行政机关到初步开展工作,任务也很重,加上当时政治形势对我们不利,蒋军重点进犯解放区,政治土匪蜂起,地方武装不稳固,压力相当大。
1946年11月在林西,热河省府、热辽行署又合并为执河省政府。李运昌仍任主席,主管军区工作,我任副主席,主持省府的日常工作,李子光同志离职,一直到1947年省府迁回赤峰市及五家。后来,阎顾行同志任省府副主席,我的负担减轻了一些。
兄弟重逢
一天,我正在承德的临时办公地点——中央银行忙工作,哨兵领进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报告说这个人自称是我弟弟。我仔细一瞧,哎呀!这不是小我10岁的二弟杨维丛嘛!这时,二弟也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们弟兄二人相拥而泣!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枪林弹雨,为了革命九死一生,我也想家呀,想爷爷和奶奶,想爸爸和妈妈,想兄弟们呀!
原来,日本鬼子投降后,苏联军队和八路军解放赤峰时,有一支部队,带队的首长被人们叫做马政委。他带领部队打土匪时,路过我家,进屋喝碗水,说了半天话,从他那里得知我在热河省当副主席。全家人一听我没有死,还当了八路军的干部,都高兴得不得了,一宿没睡,母亲叫二弟来承德找我。第二天,二弟背上点儿干粮,开始走着来承德,怕被坏人抓住,不敢走大路,全是黑夜走小道。承德离我们家有四百里路,二弟把带的干粮吃没了,就边走边要饭,用了十天才到承德。到了承德,二弟看到处都有人站岗,站岗的胳膊肘儿上戴有红袖章,写着“新四军”的字样。站岗的都是新四军,也有苏联军队在走动。他们不叫二弟进城,二弟说是找我的。哨兵们听后又对二弟进行了更加详细的盘问,你哥长什么样,过去叫什么名字,多大个儿等,还问家住在哪里,都有什么人,二弟一一答复了。站岗的看二弟的脸型和个头儿后,这才把二弟领到我的跟前。
我问家乡情况,二弟说家乡很乱,土匪很多,还让我带部队回家乡把这些坏人都消灭了。我告诉二弟说,那点儿土匪不用大部队,地方部队就能把他们消灭了。
二弟在承德呆了三天,一直没离开过我,与我同睡在一个房间。白天我在机关开会忙工作,晚上回到宿舍里,我们说话,成宿成宿地说。我给二弟讲了全国形势。我说:“全国解放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你回家后,告诉家里人和乡亲们,国民党、土匪猖狂不了几天了,八路军马上就要把他们消灭了,胜利是我们共产党八路军的。”我不但给二弟讲革命道理,有时还问家乡的情况,尤其是我很思念爷爷、奶奶、父亲和母亲。二弟如实地告诉了我。二弟要走时,我告诉他:“你回到家里要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告诉维汉、维焕,你们都要参加八路军。”我还告诉他:“回到家乡后,要说服有钱有粮的亲戚们把粮食分给穷人,把地分给大家,要减租减息。”
从那以后,我时常往家里写信,知道二弟回到家后,说服维汉和维焕一起参加了八路军,先后入了党,我很高兴。
最后的胜利
我当了热河省副主席,引起了附近的反动地主和土匪的仇恨。他们听说我来赤峰了,又是八路军的大干部,便开始抓我们全家老小。当时布告上写着:“抓住杨雨民家一个孩子,奖赏大烟五百两,抓住一个大人给一个大官做。”有的布告还是国民党九十三军的。
1946年,我母亲又叫我二弟来赤峰看看我,那时我的办公地点在三道街东头。见到我后,二弟把家里的情况介绍给我:“从承德看你回来后,按你说的,全家拥护共产党,把财产分给大家,三弟杨维汉加入了区小队并当上了区长,四弟在县政府当小鬼。”二弟还说:“咱家里一个人也呆不下去了,土匪抓住咱家的人,就把东西全砸光了。”我听了二弟的介绍后,非常气愤地说:“二弟你别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他们消灭干净。”我还说:“你马上去参加赤峰武工队,跟着部队打济南,我们也要往林西方面撤。”
我们家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堡垒户,八路军、区小队经常在我们家,男夫政委一家三口都曾在我们家住过。因此,我们家不断受土匪袭击,抓不着人,就把我家的东西拿的拿,砸的砸,只剩下几间空房子,还是漏天的。我家天天有地方武装、土匪、国民党军队搜查抢夺,人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妇女和小孩子上山里藏着,能跟大人走的都参加了区小队。二弟跟随部队游击,到过林东、乌丹、赤峰南面的老府、河北省锥子山,新拨等地,并在昭苏、官地打了三个大胜仗。
1950年,我利用下乡之机顺便到家看看,这也是自打日本鬼子侵略我国之后,我第二次回家。看到家里连个炕席都没有,穷得很,只有几间空房子,我也没什么办法,那时是供给制。实行工资以后,我往家里寄些钱,这时家里才买了三间草房,又把原住的漏房修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