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科尔沁的末代扎萨克——旺沁帕尔赉
综合旺勤道尔吉先生于1987年7月为《阿鲁科尔沁文史》第二辑提供的两件文稿可知,旺沁帕尔赉是原昭乌达盟阿鲁科尔沁旗最后一代扎萨克。他生于光绪九年(1883年),是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第26世孙。他的一生,经历了满清王朝的衰亡,民国肇建,军阀混战,日本帝国主义扶植的伪满洲国等历史时期……
“道格欣”太太
记者从旺勤道尔吉先生的一件文稿《巴咱尔济哩第》里得知,旺沁帕尔赉的祖母叫古木德,是克什克腾旗人,出身于台吉家庭。
古木德是阿鲁科尔沁旗第12代扎萨克拉什仲乃贝勒的原配福晋。
同治十一年(1872年),拉什仲乃去世,年仅3岁的巴咱尔济哩第袭扎萨克贝勒爵职。古木德福晋怕大权旁落,亲自执掌王府大权,成为东蒙地区惟一的一位女“扎萨克”。
古木德性情暴燥,刚直不阿,不惧权势,对王府人员的管教极严。因此,仕官们背地里都叫她“道格欣”太太,意为“暴烈的太太”。
正是因为古木德没有很好地调整和处理一些王府内部和外部的矛盾,再加之巴咱济哩第尚年幼,导致了协理那木海宁布、绰伊扎布和栋固尔扎布台吉等人沆瀣一气,阴谋夺取扎萨克之位的一场大风波。
其中,栋固尔扎布台吉还是拉什仲乃的堂弟,人称爱根诺颜。
这场大风波虽然发生在清同治末年,但那木海宁布、栋固尔扎布、绰伊扎布等人早在巴咱尔济哩第袭爵前后就开始大造舆论了,他们到处散布巴咱尔济哩第患有先天性的痴呆症,根本不能胜任扎萨克的谣言。同时又活动于昭乌达盟盟长达木林达尔达克,向理藩院呈报,要求免去巴咱尔济哩第的继承权。
理藩院,清朝用以统治蒙古、回部及西藏等少数民族地区的最高权力机构,也负责处理对俄罗斯的外交事务。
后来,这些人又买通了一个叫图门乌力吉的人,计划暗杀巴咱尔济哩第。
图门乌力吉,祖籍阿鲁科尔沁旗,给拉什仲乃贝勒当过待从。
图门乌力吉暗杀巴咱尔济哩第的计划暴露,未遂,被古木德革职撵回家中。
图门乌力吉被革职后,并没有因前科从宽而安守本分,反而伙同那木海宁布等人,伪造了一起“债银案”。
伪造“债银案”
清朝时,北京有一个叫“万亿号”的银号,专门向外藩王公放债。
那木海宁布等人就将自己向北京万亿号所借之5000两库银诬控为拉什仲乃生前所借,福晋吉木德滥用支费,拖久不还。
绰伊扎布等人还从管印章京梅林处将扎萨克大印夺来,强为私用。
这时,古木德已经处于相当不利的地位,绝大部分旗仕官倒向绰伊扎布一方。
在这种情形之下,吉木德也把那木海宁布等人告上了理藩院,并请仁布切活佛去北京拜见了章嘉呼图克图等宗教上层人士,通过他们向理藩院禀明真相,此案才有了眉目。
章嘉呼图克图,清代掌管内蒙古地区喇嘛教格鲁派最大转世活佛。第一世章嘉出生于张姓之家,原称张家,后改章嘉。呼图克图为蒙语“圣者”。
由于仁布切活佛在此案中为确立巴咱尔济哩第扎萨克爵位起到了很大作用,所以后来就将其尊为阿鲁科尔沁旗的正统活佛。
理藩院奉朝廷之命,责成热河都统审理此案,前后历时四年之久,到光绪元年方才了结。绰伊扎布被革去协理,那木海宁布折罚牲畜,栋固尔扎布交旗严加管束,图门乌力吉伪造事实诬控债银案,也受到罚银处理,将扎萨克印验交巴咱尔济哩第收执。
整个风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尾巴”:光绪二年(1876),清廷派候补通判王樊会同吟达理事司员常桐来阿旗, 提传一干人证。有敖汉贝子旗梅林富凌阿的护卫塞上阿领多人手持器械,向前拦住,声称“奉盟长差”,拦兵不许绰伊扎布赴案。王樊与之辩论,塞上阿情势凶恶,喝令蒙兵将绰伊扎布六人抢去。清廷闻讯,“勒限该盟长务将阿鲁科尔沁旗协理绰伊扎布等人传齐,并阻挠抢差之富凌阿、塞上阿一并押解赴热河,并瑞联讯办。”
由此可见,此风波闹得真是沸沸扬扬啊!
屡次受到嘉奖和赏赐
风波平息后,巴咱尔济哩第也已长大成人,他尽职尽责,效忠朝廷,屡次受到清廷的嘉奖和赏赐:
光绪十一年(1886)年,赏于神武门外瞻觐,是年12月23日命乾清门行走;
光绪十四年(1889年),赏双眼花翎;
光绪二十年(1895年),慈禧太后“六旬庆寿”上,“均著挑在御前行走”;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接替敖汉旗十三代扎萨克达木林达尔达克,任昭乌达盟长,是年12月8日,在神武门外瞻觐;
光结二十五年(1899年),在阿鲁科尔沁旗德博勒庙西南扎衮乌达川主持召开了最后一次的昭乌达会盟。
光绪二十七年(1902年),清廷赐赏三眼花翎。
在很短的时间内,巴咱尔济哩第就由一个普通的贝勒旗扎萨克加爵为多罗郡王。
辛亥革命后,蒙古王公纷纷寻找各自的出路和靠山,企图保持他们的封建特权和地位。
发声明赞成共和
1911年,外蒙古哲布尊丹巴开始搞帝制独立运动,宣布了外蒙古独立“宣言“。与此同时,他不断派遣人员劝诱内蒙古王公归顺。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袁世凯采取了两手策略,一方面是对蒙古王公安抚羁縻,以中华民国总统的名义,颁发了蒙旗王公制度照用的命令,并以拥护共和深明大义为辞,加封了内蒙古很多王公,普遍晋级升爵;另一方面是利用喇嘛教在蒙旗的影响和特殊地位以及中国四大活佛之一的大国师章嘉呼图克图的影响和威望,请其周游各地劝导内蒙古各盟王公、喇嘛、庶民众心内附,赞助共和,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和影响,安定了人心。从而抵制了哲布尊丹巴搞的“大蒙古独立”的分裂祖国的活动。
1913年1月,民国二年,巴咱尔济哩第与昭乌达盟副盟长巴林左翼旗扎萨克多罗郡王色丹那木扎勒旺布率先代表昭乌达盟十一旗发现深明大义、赞助共和的声明。声明指出,本盟各旗扎萨克及闲散王公台吉等无不赞成共和,倾诚内向。
这一年的秋天,巴咱尔济哩第带家眷去五台山朝觐章嘉呼图克图时,病故,年五十有四。
巴咱尔济哩第去世后,旺沁帕尔赉在当年即以扎萨克署理旗务。
王位风波再起
旺沁帕尔赉八岁那年,巴咱尔济哩第特意从敖汉旗请来精通蒙藏汉文的官布扎布梅林为家庭教师,让旺沁帕尔赉在王府攻读蒙满塾学。1898年,清政府赏旺沁帕尔赉头等台吉,翌年随其父赴京师值班当满文翻译,1906年清政府赏其镇国公,紫缰。
紫缰:乘马用的缰绳,是清朝入八分王爷的待遇之一。
清朝宗室封爵在顺治六年定有十二等: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因将军。“入八分”与“不入八分”的“八分”是指八种待遇的标准。“不入八分”者不能享受这八种待遇。
八种待遇是:朱轮、紫缰、背壶、紫垫、宝石、双眼、皮条、太监。
旺王娶一妻三妾,妻是巴林右旗扎萨克亲王扎嘎尔之妹,婚后几年就病故了;第一妾是本旗翁牛特氏宝哈之女,早亡;第二妾是巴林左旗左翼台吉协理萨沁扎布之妹,没有生育,故于伪康德六年;第三妾是原扎鲁特右翼旗右翼台吉那森宝音之女;
民国十八年,旺王去甘肃省拉布伦寺为其父做佛事,往返一年多的时间。
在旺王去甘肃做佛事的这段时间里,其舅父(巴王正福晋之弟)宝哈梅林在王府外院喝酒。席间,有人说起旺沁帕尔赉的小妾能歌善舞,宝哈梅林乘酒兴,又依仗舅父的身分,便派人把她叫来,让她给唱歌助兴。对此,旗里的仕官们议论纷纷,认为宝哈梅林这种做法不合体统和礼节,是对一旗之主的污辱,没有把旗扎萨克放在眼里,侵犯了王爷的尊严等等。
旺沁帕尔赉不在旗内,此事也就逐渐平息下去了。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话”, 旺沁帕尔赉由甘肃回旗后,有一个叫肖新代的梅林将此事添枝加叶地告诉了旺沁帕尔赉。旺听后气愤难忍,要革去宝哈的梅林职衔。这事牵动了巴王的正福晋,认为旺沁帕尔赉是小题大作,有意整治她娘家人,给她难堪,也不把她当母亲看待。
由此,王府官员分成两派:一派是以福晋为首,称为“太太派”;一派则是王爷为首的“少壮派”。
两派各不相让,酿成一场长大两年之久的官司。
旺沁帕尔赉是巴咱尔济哩第的独生子,但他是巴咱尔济哩第的侧福晋所生。
太太派抓住这一把柄,认为旺王不是正统,没有资格世袭扎萨克,要另行推选扎萨克;少壮派(即王爷派)说世袭扎萨克是由民国政府正式任命的,名正言顺。
参与这场官司的还有两个人物,他们是阿旗爱根庙沙布冷喇嘛和阿旗左翼协理丁嘎瓦,他俩都是“太太派”的中坚力量。
两派为了各自的利益进行了大量的活动,行贿于当时的热河都统汤玉麟和东北三省督军张作霖。
沙布冷喇嘛要派一个叫波音吐格喇嘛去往宝哈梅林处送信,必经之路是他本陶拉盖庙附近的德勒大坝。少壮派探知这一情况后,为了震慑对方,杀鸡给猴看,派旗王府卫队玛格斯尔埋伏在德勒大坝的灌木丛中,波音吐格经过坝口时,被一枪击毙。
波音吐格死后,沙布冷和丁嘎瓦的活动有所收敛,“太太派”的势力有所削弱。
这场官司经过二年多的时间,最后以宝哈梅林和丁嘎瓦协理败北而告终,宝哈梅林远遁锡林郭勒盟避难,家产全部被旗没收送礼于汤玉麟。
风波结束了,可旺王与福晋的矛盾一时无法调和。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只好分而居之,福晋起居在坤都庙(俗称太太仓),旺王带着家眷到开鲁暂居。
这种分裂局面一直到伪康德八年才结束。
功过是非自有公论
辛亥革命以后,北洋军阀政府沿袭清朝移民实边政策。民国十八年左右还强行设置天山设治局。
在不能抗拒的情况下,旺王始终主张农牧必分,想尽一切办法将放垦区域尽量限于一条川(诺木伦流域)、一边界(靠西拉沐沦北岸旗界地段)。
旺王之所以采取这样的对策,也是事出有因的:其一是,放垦后,牧民固有的生活方式,生产条件会受到影响,广大牧民对放垦产生不满情绪,容易造成社会治安的混乱;其二是,在其父巴咱尔济哩第执政时就接受了过去蒙旗债务过多的教训,生活相对不再奢侈,阿鲁科尔沁旗基本上没有多少债务,因此不用再卖地去还债;其三是,阿鲁科尔沁旗是科尔沁草原的一部分,是当时昭乌达盟牧业比较发达富裕的旗之一,旗民又都从事于牧业。
旺王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旗民是你的命根子,旗民生活来源于牧业,不得旗民之心就没有你的一切,还能谈得上什么王爷,扎萨克,放垦问题上面如何强行办理,作为一旗之主的我来说就得周旋,无论如何对得起旗民……”
1929年,热河都统汤玉麟派视察员王枢来阿旗巡视。王枢回去后,在给汤的报告中有这样一段话:“天山地多未碎草场葱繁,实为牲畜良计,且蒙人向来以放牧为业,境内牛羊驼马所产甚盛,全境牲畜不下十万头,故天山牧业实较他县为优。”
这样的评语是符合阿旗实际情况的,是对旺王在阿旗畜牧业方面所做贡献肯定。
1933年以后,热河全境和昭乌达盟各旗相继沦陷,落入日寇的残酷统治之下。
在日本人的淫威之下,旺王采取了消极的态度。李守信等人曾评价他为“胆小如鼠,成不了大气候。”
阿旗的伪公署刚成立时是建在坤都庙扎木扬沙德巴呼图克图仓。
伪康德二年(1934年),日本人提出购买王府事宜,出价伪币一万元。旺王答应了日本的要求,因为他认为衙署占据庙仓不合适,情愿退让,闲度晚年。
旺王被迫迁出王府后,把家眷搬到放牧点呼吉林河,修了几间简陋的私邸。
难能可贵的是,旺王没有占用售宅款的一分钱,他提议用这笔钱建立一所学校,这就是阿旗坤都优级小学。这所学校后来培养了一大批人才,不少人走上了革命道路。
旺王的晚年是在日本的挤压之下度过的,虽然当过伪旗长、伪省长,但他从不穿日本人的衣服,始终穿本民族的服饰。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以下棋、念佛消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