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伊绯:严复的命根子
严复的鸦片与妻妾
肖伊绯
1900年,这一年对46岁的严复来说尤其艰难。他原在天津的水师学堂供职,但经义和团运动一番冲击,学堂暂时停办。他一溜烟逃到了上海,闭门不出;咳喘的老毛病重又复发,只得靠吸鸦片止咳镇定,瘾头也越来越大。
在上海,严复有了第三任妻子朱明丽;但相处不到一年,他又再次赴京津谋职。之后,在其写给朱明丽的63封信函之中,有27封谈自身的疾病,17封催促她速寄鸦片,有些信则两者都说。50岁之后的严复,颇有点病入膏盲、得过且过的样子。一直如影随形的咳喘病,与他认为能缓解咳喘的鸦片,几乎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1908年9月2日,严复早中晚一边吸着鸦片,一边写信给妻子大吐苦水:“药膏一日尚是三遍,夜间多筋跳,睡不着。昨晚直到三点尚不能睡,吃药丸吃睡药都无用。”1908年9月8日,严复又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吾到津以来,别的没有甚么,只是晚间多睡不着,早起跳筋……药膏吃已过半,事多一日三瓢,不能减少。药单不知往那里去,又没带有烟灰,市上买灰恐靠不住,今特作快信到家,叫你再熬四剂,一钱灰者,分作两罐,熬好交新铭关买办,即他般亦可,带津交河北学务处严收,切切。”
除了及时寄送挂老公的命根子——鸦片之外,朱明丽还要学会与小妾莺娘相处。自严复首任妻子病逝之后,从1892至1900年,在迎娶第三位夫人朱明丽之前,莺娘都陪侍在侧,然而两人关系并不融洽。1909年冬,严复在北京任职于学部名词馆,生活渐次安稳,可妻妾之间却因一件琐事再发争端。这次是朱明丽抱怨严复偏心,只寄西洋参给莺娘的孩子,而不给她的孩子。严复写信说明西洋参是萨镇冰送的,由莺娘寄回上海,他并无偏袒之意;他不禁仰天长叹,“世间惟妇女最难对付”。此外在金钱安排、儿女教养等方面莺娘与朱明丽也时有冲突,你来我往,闹得不可开交。一桩由一根人参引发的“血案”,让“天演学家”也束手无策,甚至无助到在信中自叹“自家暗想,真天下第一可怜人也”。
在1909年夏秋之际,严复原本打算戒烟,因为妻妾之间旷日持久的“物竞天择”,而不得不作罢。严复在1909年8月1日的日记中写道:“无故又为人所大怪,呜呼,难矣!西北风。”紧接着第二天(8月2日)又写道:“刘梦得有言:'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此境非阅历人不知。痛过辄忘,可恨。”等闲平地起波澜的妻妾们,让这位天演学家烦躁郁闷不已,只得再吸吸鸦片消愁解闷了。
很难想象,“天演学家”严复的晚年,是如此的困顿与矛看。或许,他还能大清早起来,勉强支撑病体,以信、达、雅的文言文继续翻译那个时代能看到的第一手西方先进理论,仍然鼓励国人发愤图强,变法求存;而黄昏时分,他则躺在床上吸食鸦片,吞云吐雾、舒啸呵欠的另一番模样了。这是何等矛盾、何等匪夷所思的情景,然而这却的的确确是历史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