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韵丨高新刚:夏日石漏河
老家那条河,是泗河的一条支流。下游有个村庄叫石漏,于是河便取名石漏河。石漏河最后经南四湖流入淮河。
在儿时的记忆里,这是一条给我带来无穷欢乐的河。
夏季来临,雨水渐多,曾经断流的河水焕发了生机。
水位慢慢上涨,淹没那些石头,长起水草,各种各样的鱼儿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顷刻便成了河水的主人。
听老人们说,那些鱼儿是水草变的,我感觉很神奇,草儿怎么会变成鱼儿呢?
夏天里最壮观的是站在河崖头上看“发大水”。
暴雨过后,由于我家离河很近,在家中便能听得见西河里那洪水轰轰地咆哮。
村子里很多人都聚集在河崖头上,指指点点。昔日里淙淙的河水不见了,整个山上流下来的雨水都倾注到西河里,河面不知比平时要宽出多少倍,形成一条黄色的巨龙,翻江捣海,震耳欲聋,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呼啸。
河面上有时漂下来一段树枝,大胆的人们便捞取过来。
运气好的话,有时候也会有南瓜或在花生漂过来。
有一年河里冲下来好多鱼,都是河里见不到的大鱼,有人在浅水区拾了满满一筐,原来是上游的水库决了堤,水库里养的鱼便顺流而下了。
夏日里暴雨无常,有时候,刚才还是阳光普照,突然间便风雨交加,西河里便常常发起大水。这给在河里玩耍的孩子和在河西农田里干活的人们带来很大的危险。
河水一涨,河里的石板桥早被冲毁,那些人们便被隔在了河西岸;河水还在涨,他们在耐心等待,眼看就要天黑,他们只好大着胆子手牵手准备渡河。
洪水翻卷着,浪头一个个打下来,那些人摇摇晃晃,小心翼翼,水很快便漫到他们的两腋处,但千万别停,千万不能倒下,他们终于上了岸。
只要雨水一停,河里的水很快就会消褪。
河水似清未清时是垂钓的最好时候,成群的鱼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忽地窜了出来,在水面上撒欢儿。
钓鱼的工具随地取材,找一根长长的苘竿儿,拿在手中既轻快,又够长;
鱼线从母亲的针线筐里找,长度稍微超过苘竿就可以;
钓钩就用母亲的绣花针放在火上一烤,用钳子一弯就成;
鱼鳔从蒜辫上找,那已经干透的老蒜苔竿儿雪白雪白的非常醒目;
鱼饵就从田边地头刨蚯蚓,蚯蚓既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用苘竿的叶子一包,足够一上午用的。
垂钓的地点大多选在稳水窝,鱼饵不能冲得太快,又保持一定的流动,蚯蚓的气味马上会引来鱼群。
钓鱼要有足够的耐心,看到鱼鳔在水中轻轻颤动,不要急于甩竿——这种情况,要么是尾巴靠着眼的小鱼在捣乱,要么是稍大的鱼儿在做试探性啄食,要等到鱼鳔猛地沉到水中,竿儿一甩,鱼儿便被钩在空中跳跃了。
钓上的鱼儿或串在柳条上,或在远离水边岸上的细沙滩处挖一个小坑暂时存放,或自带一个水桶存放,完全随你的心情去选择。
赤日炎炎的中午,河里的水有些烫人。跳到水中美滋滋地洗个温水澡,再惬意不过了。
河面上游有个叫龟山寺的地方,正好是河的拐弯处,形成一大片洄水区,我们叫“淹子”。每到夏季,那儿便是男子们的天堂。
一个个脱得赤条条的孩子们站在河岸的悬崖上,用各种姿势展示他们优美的跳姿:或鱼贯而入,或屈膝转圈,或直上直下,或旋转入水……精美绝伦,让人惊叹不已。
夜色降临,热浪并未褪去,借着夜幕的掩护,小河里传出女人们嬉水的声音。她们白天不能下到水中,夜晚小河便成了她们的乐园,这似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
汛期过后,河水逐渐变得清澈见底。可以看得见潜伏在沙粒中的沙丁鱼,成群的小白条在水中自由游曳,那种叫“老实头”的鱼则伏在河底的水草中一动不动。
这是捞鱼的最好季节。水温不算太低,河里的鱼又可以看得清楚,扛一个鱼网,腰里挂上自编的鱼篓,挽起裤腿,赤脚就下了河。
运气好的话,一上午就可以满载而归。将鱼儿在河水里刾一刾,掏去内脏,冲洗干净,回到家,用香喷喷的花生油一煎,是那个年代最好的美味佳肴。
当然,捞鱼只是捕鱼的一种方式,有人则在水流湍急处“张梁子”。他们用河里的石头将整个河道拦成一个V字形。在那V字形的底部放一张“梁子”,头天夜里放上,第二天一大早去起“梁子”,梁子上便堆积了不少的白条鱼。
还有的在V字形处放一个专门编织的大鱼篓,鱼篓口大肚子小,很多准备往下游去的鱼儿便进了鱼篓中去。把鱼篓从水中提起,放到岸上一磕,鱼儿便被抖了出来。
这两种方法都是守株待兔式的捕鱼法。那是大人们的玩法,我们小孩子们还是喜欢自己下到水中,两手端一只鱼网,将河中的鱼儿一条一条捞上来。那乐趣不仅仅在于捕鱼。
从1981年考上大学,离开家乡40年了。从泗水县来到孔子的家乡曲阜工作,也已经20多年了。工作单位离家越来越远,但家乡那条小河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石漏河,故乡的河。那条河,给了我无穷的欢乐。
■作者:高新刚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