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我的海外生活(二):“坑人”的草坪
这三张是邻居的家。
这一张是我的家。
记得我曾经问朋友们看出什么区别了,她们先是回答差了装饰的灯。我请她们再想一想,她们说差了一个干活的男人。我一笑:“错了,我和他们之间,差了一架很高的梯子!”
窥一斑而见全貌,可以知道我的加拿大生活是多么锻炼人了吧。想当初我也是一个对电路知识一窍不通,对各种管道毫无感觉,天天就想着打扮得美美地走出家门的女人。现在的我,电灯坏了,小家电不工作了,谈笑间就把它修好了。刷个墙补个灰,安个窗帘,简直无师自通,手到擒来。
搬到现在的家里,院子太大,生怕杂草丛生被邻居投诉到市政去,于是请了一个专业打理草坪的公司,他们来一次就是100加币,每次不过就是开着割草机修剪草坪,也没见什么特别的。在付出了1100块钱以后,我实在忍受不了,于是去了解了一下割草机的价格,发现一个不带电瓶的割草机才300块不到。果断辞退割草公司,我斗志昂扬地走进了商场,准备购买一台割草机。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在店员的协助下,把割草机搬到了购物车里。买单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割草机从购物通道推出来。一个老爷爷看我不行了,就来帮我搬,一边说:“这种事,你应该叫你的丈夫来做。”我差点冲口而出:“I don’t have a husband.”把割草机搬上车,是商场给我叫了一个工作人员帮忙。回家,就只能自己一点点从后备箱搬出来了。对照说明书安装好,我准备试验一下,于是把割草机推到了后院,准备割草。我买了一个要接电线的割草机,这才发现要拉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电线满院子走,一边要用力推机器,一边还要把电线拉着,免得搅到机器下面,要做到动作协调太难。正在忙乱的时候,隔壁邻居看见了,从他家的院子看向我,说:“这种事情,应该让你的丈夫来做。”我笑着冲他点头:“I can do it!”大太阳下,我推着越来越重的机器,最后只能用全身压上去,才能让机器往前。手忙脚乱之间,嘣的一声,电线被机器打断了。我沮丧地蹲下来,检查断口,想想怎么办呢?回家找胶带,没有啊。想起自己买的创可贴,是布面的,可以代替一下绝缘胶带。于是抓出一把创可贴,把中间的部分撕下来,然后割开电线,把相同颜色的胶线里面的铜丝缠在一起,虽然丑一点,但是也能用啊,挺好。我把短路的电闸合上,然后重新割草。
割一次草,割下的草叶至少要装满四个大纸袋子,我根本拎不动,得用小推车拉出来放在垃圾桶旁边,等着下次收垃圾的来了一起拉走。我觉得,长期这样割草,估计我的半条命会没有了。于是,在辛苦地割了两次草地以后,我就在想如何少做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减少草坪的面积。怎么减少呢?种花种树种菜。说干就干,我立刻去花卉市场,买来一棵苹果树,三棵樱桃树,一棵西梅树,回家种树了。种树就需要挖坑,挖那么大的坑,铲子不能小。于是又直奔工具市场,买了一个大号的铲子。选好位置,开始挖坑。挖第一个坑,我没有章法,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挖坑,太难了,每一铲下去,都是草根纠结的泥块,扯都扯不下来,太费劲了。第一个坑,挖了两个小时,终于把苹果树放进了坑里。
第二天,总结第一天挖坑的经验教训,我的效率提高了,加上昨夜的雨水滋润,泥土松软多了。我挖了两个坑,种好了两棵树。第三天,我已经是熟练工,半天功夫搞定。最后我再在树边补上肥土,撒上草籽,大功告成。
看着随风轻轻摇动树叶的树们,我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努力。于是,我又去买了一堆花,三盆玫瑰,五大盆玉簪,三盆大绣球,一盆叫不出名字的开出像大盘子一样的玫红色的花。向卖花的店员请教如何种,其实听得半懂不懂,但是我装得好像很懂,不停的“OK,yes”,似乎完全明白了的样子。带着满车的花,我这次开始在前院刨土挖坑。我想设计一个图案,当花儿开放的时候,看起来有层次有内涵。于是,五盆玉簪花被我分成无数小份,种成了弯弯曲曲的一排,三棵绣球排列整齐,三棵玫瑰错落旁边,周围间杂一些球茎类的花。那棵大盘子花,种在窗户下面。想象着春天来了,花儿盛开的样子,暂时让我沉浸在梦中吧。
我觉得我的能力还可以延伸,于是准备把后院多开辟出几块菜地。种菜,就得先圈起地来。我去建材市场买来青砖,准备砌一个池子,在里面撒上土,来年开春就可以撒种子种菜了。砌了第一圈砖头的第一条边,问题又出现了,这砖头怎么砌不平呢?仔细研究,哦,地不平,我的后院草坪稍微有一个坡度,尤其是院子两边,坡度要大一些。要把砖头砌得一样高,要不把高的地方挖平,要不把低的地方垫高。垫高相对容易一些,那么就需要土。可是现在是秋天,已经过了泥土大特惠的时间,一袋土比春天的时候贵了五六倍。不划算啊。我现在想把池子砌起来,只能想别的法子。于是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把中间的土挖出来垫在低的地方。工程量太大,我立刻把原定的池子的面积减少了一半,这才勉强把砖头立好了。还剩下一半砖头,得,就让它立在院子里,经历一下雨雪的洗礼,明年开春再说吧。
仅仅能做这些,我还不是我。暑假我回国,家里的院子里就来了一群马蜂,在墙上的灯罩里安家,居然发展出了一个很大的马蜂窝。一开后院门,马蜂嗡嗡地来回飞,跟它的距离实在太近,哪天它恼了,我不就遭殃了吗?这个地方,老外很讲究养生、健身,所以他们的各种保健产品开发得非常好,因为他们的医院轻易不能进,进去了找不到医生,一些小病都自愈了,还没有等到跟医生的预约时间。我这要是被马蜂蛰了,那可不是小事。于是问朋友,再上网查询,立刻再跑一趟商店,买来了杀马蜂的泡沫杀虫剂。月黑风高,我终于等来了马蜂们的归巢休息睡着了的时间。我穿上带帽子的厚羽绒服,脸上再缠上头巾,只露两只眼睛,手上套着厚厚的硅胶手套,脚上穿着珊瑚绒的厚裤子,套着冬天穿的雪地靴,从车库门悄悄走出去(不敢开后院的门,怕开门声惊醒马蜂)。我鼓起勇气,举起瓶子,再次确认喷嘴对着马蜂窝口,开始一阵狂喷,泡沫立刻封住了马蜂窝的出口。然后我再把整个马蜂窝从上到下喷了个遍,没有马蜂逃出来,我发觉这事也不难啊。几乎喷完一瓶药,我才放心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检查战斗成果,马蜂窝静悄悄的。我找来棍子、扫帚,开始打扫战场。幸好我事先在地上铺上报纸,上百只马蜂从蜂巢里掉出来,有一些还在动,但已经没有之前的气势。我赶紧再次补喷,终于,它们没有再动弹的了。清理马蜂巢,花费了不少功夫,它们在墙上和灯罩上粘得太牢。明年春天,我准备在墙上挂一个假蜂巢,看看哪个蜂王还来筑巢。
经历了春天、夏天和秋天,才知道为什么需要一个冬天。就一个院子,让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只有冬天,大雪覆盖,泥土冻硬了,一切都枯萎了,我才能安静地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总结我这和土地战斗的一年,各种技能不断娴熟的一年。我曾经自嘲自己当半个男人使,帮我装卫生间柜子的胖子师傅说,看你干活,你就当一个男人使了。对,我不是女汉子,我就是汉子。不是说了吗,我和邻居家的区别,仅仅是差了一个很高的梯子而已。不说了,买梯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