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媒人

所谓统购统销,包括农民的手工艺等土特产,像肖玉珊的柳编产品,要经过公社供销部门征收,直到县里外贸公司直接出口。她经常往公社收购站送,她的柳编可以出口为国家赚取外汇,所以是合法手艺。而顾桂英编席子只是为自己赚钱,所以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因为肖玉珊能挣一些钱了,肖明岭也就懒怠继续编筐了,编筐很粗笨很沉闷,赚钱又少,与他的脾气着实不合拍。大清早,肖明岭看到两只喜鹊落脚自家的枣树上对歌,偶然的几声鸣叫没有放空,傍晚,他家果然来了客人,是邻村坤方公社洼里村的卢云生,他是十里闻名的月老,年岁才五十出头,头发早就斑白,早早骑上了飞鸽自行车,一直文质彬彬,中山装先生打扮。他经常游走于各个公社的村落之间说媒,人们就叫他“花蝴蝶”。

延安解放区破除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公社时期恢复了一半,父母之命可以免除,媒妁之言必须保留下来,因为计划体制,农民被固定在农村,社员被束缚在村庄大队小队的地里,村与村之间,队与队之间少有交流与走动,男女找对象就指望着媒人帮忙,媒人也就逐渐地专业化了。如花蝴蝶这种专门靠说对象混吃混喝的“专业化”媒人也就成了公众人物。他提的媒事成功率很高,尤其是给女方提媒事,可以说百分之百的成,肖建虎的媳妇就是他主动替女方提媒成就的,媳妇又俊,有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那美满劲就不用说了。他给男方提媒虚虚实实就不好说了,但也是竭尽思虑地给成全,若女方相对方的宅子,他就领着女方人到那村里转悠,哪一家房子好,他就说:“这是咱的”,遇到树林子,说:“这也是咱的”,遇到刚出栏的粪堆,他也说:“这些都是‘攒’的”。

卢云生推门推着自行车来到肖明岭家,扯着嗓子喊:“岭哥,岭哥在家吗?”正在西屋里编小花篮的肖玉珊小声说:“这面破锣嗓子,一通把我敲醒了,一听就知道是他。”不等卢云生进角门,她就听出了花蝴蝶的声音。田红柳不解地问:“谁啊?”她往天井里努努嘴。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卢云生已经跨进了北屋的门槛了。肖明岭正抽着烟袋,他赶忙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一磕,单腿跳着就迎了出去:“卢先生来了,快快屋里坐。”

在简易的三抽桌边,宾主分头坐定后,肖明岭听说是联络肖玉珊说婆家的事,心里自然高兴,他快点了油灯,他喊田红柳去肖明山家,从东墙“小窗口”借来他婶子的茶壶、茶碗,吩咐肖承建去到代销社买烟。肖明岭一边不住地为卢云生满茶,一支接一支地为他点烟,一边憨笑着听卢云生介绍对方的情况,偶尔提到肖明山家的姑娘肖玉芬,岁数也不小了,只比肖玉珊小一岁,卢云生眼睛一亮,说:“等改天也给明山家的姑娘找个婆家。倒是也有目标,先不说是那庄的。红土地里吃饭,白土地里干活,那孩子还会系簸箕,能挣工分还能挣钱。”

提到给肖玉珊新说的婆家,田红柳觉得满意,抿着嘴微笑着,谦逊地站在肖明岭身边,肖明岭面对着卢云生不住地点头,憨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肖玉珊一直在西屋里埋头编花篮,只当没听见肖承建有意叫她的嘻闹声。卢云生来是为了联络肖玉珊与对方大见面的事。农村里提媒事一般要经过小见面大见面,然后是看日子发联袂贴子,然后是结婚。对象是城里机械厂的工人,名字叫贾达。他父母家在县城的外贸公司,因为柳编的缘故肖玉珊经常见到他的父母,偶尔也能见到他本人,在肖玉珊的印象中,他木讷而丑陋,个性似乎有些偏执。当初媒人一提他,她就满心不乐意,迫于父母的压力,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父母的压力别有深意,人家都是非农业户口,父母又都是吃国家饭的,若婆婆退休了,媳妇也可以接婆婆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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