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南平(1):青砖楼
红砖楼、青砖楼、黑八栋,三处生活区的颜色似乎意识着它的不同。红砖楼,以红砖瓦筑砌而得名,红艳潜意识里仿佛又意味着热烈高贵,或许建造者也有这般思绪吧。所以把这里建筑成了套房般的层楼群,双职工都居住在这里,使它也成了华贵的令人向往的区域。青砖楼,我自己感觉像是“青壮楼”,这样更符合单身宿舍楼群这个概念!这里聚集着单身的工人,就不必有套房的特殊待遇了,虽然条件没有红砖楼的套房舒适,但毕竟各有各的单间,还算小康水平。八栋,其实是八栋平房,更有别于这两处生活区,是些许排列整齐的矮平房群落。没有了钢筋水泥般的构架,全是木质的,加上座落在山角,让人有贫民区的感觉,不过这里或许是刚来开发的第一批工人建造的吧!应该是由于数量上的原由而得名吧,没有细致考究过。
这便是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第二故乡。那梦幻般的朦朦胧胧的令人追忆的春的气息,亲切着山风拂面的柔和;那追寻夜灯下光晕中死命冲撞的夏虫,蛮横着自己满心的希冀,却落个魂归尘土;那黄叶飘零中孤芳独傲,即使光秃秃也要挺立于秋霜之中的梧桐,已是满身疮痍;那在寒冬里,没有了青翠的满山的枯黄,却隐匿着来年的辉煌。这一切迫使我不断回首,无法抹去,无法忘怀,常梦回故里。却在去年传来厂子已破产的噩耗,或许一生都无法相见了,只能在思念里牵挂着。二十年了,在二十年前与父亲远赴山区南平读书,二十年后这段经历却一直推动着我,去感受生活,去体验生活,去珍惜生活,因为生活逝去后就无法恢复了。
住进青砖楼,我家被分配在清一色四层楼群的D座301。这是三层最边角的一间,比起中间八间房,两头边角的房间似乎更大一些,就因为各多了一个拐角。印象中最深的就是楼层两旁由地下直通向楼顶的避雷针--一根粗壮笔直而上的铁链,那时不明白竖这根铁链有什么特别用意,只感觉这是特意为孩子们玩耍设置的,读小学后从书本上明了,暗自窃笑自己的无知。住时青砖楼后,最令我向往的是每天的黄昏。每当日落西山,晚霞便染红了天边,映射着楼群、树木和我,所有的一切都淋浴在火焰般的通红里。我会早早地打开后窗,倚在窗台上等待着音乐的响起。后幢的层楼里,总在这个时候,那个窗台,钻出一个青年的身影,用他口中的口琴感染着我的情愫。我的胸怀追随口琴声一起飘飘摇摇,一起起起伏伏,和着晚霞,我心醉了。晚风习习,让我久久不愿离开窗台,沉醉于明天的这个时刻……
那时小小的我,喜欢养花。便在走廓的栏杆上种上了许多的花,最心爱的就算是茉莉了,夜里的清香常伴随我入眠。茉莉花香受益最大的就是走廓对面的302室,是一位蔡姓中年单职工,妻子在老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生活十分的质朴,喜欢戴着一个直线条纹的鸭舌帽。听父亲说,他与我们是老乡。我不太懂,不过感觉他为人很好。山区的夏天,暴风雨来的快,也去得快。由于边角的房间,门与隔壁的墙是成九十度的,所以每当风雨交夹时,雨便会大量的挤进门里来。那天,山风突然带来了山雨,家里的窗子被山风刮开了,我小小的手根本没有多大的气力去将窗子挽回,只得任意山风肆虐,我也只能倦缩在一旁了。是他在这个关头跳进门来,用强有力的双手拉紧了窗子,并帮我把涌进门的水擦干,堵上了门。等风停了,雨住了,我才发现蔡叔已经是个“水人”了,全身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脸上仍然下坠着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珠。从这一刻起,我开始钦佩起这位平时少言寡语的叔叔来了。
303室住的是位烹饪高手,由于不常在,所以我常期待着那门是开着的。这样就意味着我又可以吃上香喷甜美的饭菜了。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除了食堂加菜,那些凭票打来的菜肴可以与其媲美外,别的东西都是难吃的了。304室是一位福州来的小提琴爱好手,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拉“梁祝”,我现在的印象就只知道美妙!后来,由于结婚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日本”,这是一起玩耍的一个莆田小孩的名字。那个外号,是因为他常戴着一个军用帽,看起来有点儿像日本人,所以大伙便给他取了这么个“雅号”。他们一家四口人,就挤在305这个单间里,贫穷确实可以从他们的着装与房内的陈设看出来,但是他们却生活得十分的惬意,没有由于困顿而忧愁、烦躁。“小日本”的爸爸一次在铁路上拾到了一个弃婴,怜惜之心使他把小婴孩带回了家。在他们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下,这个小孩儿越长越可爱,在日子的流逝中与他们家融为了一体。可是,这时候弃婴的父母却找上门来,表明了来意后,全家人都呆滞了。那影视剧中惯有的因为愁绪而大口吸烟,埋头沉思的情景,我在他们家也看到了,快乐似乎就此凝固……经过了好长一段日子,他们家的伤口才渐渐痊愈。
306室是个胖子,307室是大高个,记忆中对他俩不是太了解。只记得,年少不经事,自己集邮却常去吵着大高个要邮票。由于独身在外,或许写信是唯一一个可以减少对家乡、对亲人思念的方式吧!而我却不懂事的把那些珍藏起来的信件翻出来,撕去了上面的邮票,主人是不会与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的,不过现在自己想想,确实感觉几分的惭疚。而胖子是个风趣的人,时常与我们这群孩童玩闹,我们大伙都把他当成了孩子王。
308室也许是个空房,没见开门过。309室是个画家,常常摆弄着石膏、水粉之类的东西,我也常去和他一起翻弄。
对面的拐角间与我家门对门,也是唯一有电视的家庭。因此,我常去。最标准的三口之家,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山东人。我最笑话他们的就是,小女孩把外公叫“姥爷”。那时,不懂事,心里常嘀咕着,外公就是外公嘛,为什么叫“老爷”。小女孩十分的可爱活泼,她喜欢吃我父亲从家乡带去的红署,因此我也常常以这个为借口,去她家占地看电视。那时两孩子就像狗儿见到猫儿一样不能安静相处一样,总是争吵不休。小女孩子常跑到走廓中间,画上一条线,然后告诫我这是警戒线,要我不能超过,我也不示弱,干脆站着张开双臂,不让她通行,结果换来的总是被挨打收场。
二十年了,回首这一切,心底仍然是十分的温暖,十分的亲切。青砖楼上的一幕幕已远去,可萦绕于我心间的那份温情,却始终缠着,越缠越紧,越缠越深。我常告诉自己有生之年定要重回故里,再去看看我心底的青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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