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怎么舍得那池芬芳
怎么舍得那池芬芳
“你说,我怎么舍得?”是婆婆生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仅仅几天,她老人家就因突发脑溢血,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深爱的亲人。
那是2017年的大暑,老家县城也和苏州城一样,持续了多日晴热。那天,骄阳赤焰般炙烤着大地,大地冒出如烟般的热浪,路上的花木、池塘里的荷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连树上的知了也发出让人难受的腔调,恍如痛苦地呻吟。
身体一向硬朗的婆婆竟然比13个月前就病危的公公提早离世,这让全家人都无法接受。当我穿起为公公准备的孝服,长跪在婆婆的灵柩前,不禁泪如雨下。
泪眼中,有个画面分外清晰:婆婆正和站着的我聊天,她坐在藤椅上,仰着头,手里拿着报纸,笑着告诉我说,她曾经工作过的黄圩镇,旁边有个韩家荡村,因为种了上万亩荷花,都成风景上电视和报纸了,等天气凉快点,她也要去看看。聊到公公的病情,她低下头,幽幽地说:“医生让我放弃。你说,我怎么舍得?”那一刻,我没有说话。
婆婆对公公有许多舍不得。记得2011年秋天,公公因病在苏州市立医院开刀。因为主刀医生医术高明,手术异常成功和顺利。为了很好地照顾公公,他还给我们推荐了最好的护工—一个皮肤白净、善良干练的中年阿姨。为了让她更用心地护理好公公,我还以星期为单位私下塞给阿姨小费。尽管如此,婆婆总是坚持要留在医院陪床。那时,因为患前列腺病,公公一夜要起夜7-8次,老公和表弟陪床都觉得累。还因帕金森早期,公公吃饭要一个多小时。为了让她歇歇,我去的时候会抢着喂公公,竟然少用了一半的时间,我得意地对她说:“您看,快一点也行吧”。婆婆憨厚地取笑道:“老爹爹就肯听儿媳妇话。”
住院结束时,我最后一次塞给阿姨费用时,她迟疑了许多,少了心安理得的神态。笑着对我说:“你婆婆年轻时一定很漂亮”。“那当然”我自豪地回答。
婆婆中等身材,大眼睛双眼皮,头发自然卷。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只有五十多岁,我觉得她笑的时候像张瑞芳,但眼睛比张瑞芳大。年纪大了以后,婆婆身材走了样,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出院回家后,我把阿姨的话讲给他们听。公公笑着霸气地说:“老奶奶不应该服侍老爹爹吗?漂亮也要的。”婆婆打趣道,你是个生病的“坏人”,我是个“好人”。最近几年,在公公因长期卧床造成肺部感染,几次濒临生命边缘期间,婆婆都自视为身体康健的“好人”,尽心尽力伺候公公。
婆婆舍不得的不止有公公。2004年春天,我生病开刀,因听弟媳说起,婆婆在没有征得我们同意的情况下,从老家赶来照顾我。当时,为了方便女儿读书,我们租住在靠近学校附近小区的六楼。这是个没有电梯的老小区,60多岁的婆婆每天要爬六层楼,她因为身体胖,要手扶楼梯,一步一步上下,常常累出汗,进门后总是直奔洗手间拿毛巾搽脸。
婆婆从进医院抢救到离世,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之前,因为身体一向健康,她从没有生病住过院。
难道,她是舍不得让我伺候?
婆婆的生活中有太多的舍得。上世纪60年代,她和公公的工资加起来不到70元,要负担三个儿子,经济并不宽裕。她还坚持每月拿出5元钱补贴给公公远在农村的外甥女,让她读书,并在她成家、生病、买新房子时给予贴补。
她对经济条件不如我们家的亲戚也很舍得。三年前,她妹妹家买房子,平时节俭的婆婆,一出手就借出8万块钱。一个好久不来往的朋友来借钱,她二话没有说,拿出一万。后来知道这家因为儿子赌钱,父母在外到处欠债时,她对我们说:遇到这样的儿子,父母也可怜,不还就算了。
生活中,婆婆有太多的舍不得。她舍不得儿子儿媳工作忙,帮着带大孙子孙女;她舍不得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旧东西、吃剩的饭菜;甚至会因为舍不得一度电,在高温时不开空调;因为舍不得扔掉旧物件,把家里弄得凌乱不堪……
婆婆走了,匆匆地走了,她没有留下一句话,连天气凉快去观看荷花都没有来得及。
初秋八月,天高云淡,满目荷塘里,朵朵荷花次第绽放,白的如雪,红的似霞,粉的娇艳,正从韩家荡发出缤纷的邀约。那份深情像晶亮的露珠在碧绿的荷叶上翻滚、徜徉。微风吹过,有幽香荡漾,伴着浅吟低唱。
我呆呆第望着一池芙蕖。
婆婆,你怎么就舍得那池芬芳?(2017.8)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周芸, 笔名水乡小烛,女,江苏响水人,公务员,现居苏州,诗歌爱好者、写作者。诗集《微芸》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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