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江涛 | 我的九重中学
我的九重中学
文|马景涛
“咣”地一声,汽车门随即关上了,售票员将头伸出车窗外,一个劲地喊着:“淅川,淅川,淅川的走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并没有几个人上车,车内只坐了一半乘客。我静静的坐在最后一排,看窗外车水马龙心里却不是“静静的”。有人说,故土难忘,可九重并非我之故土,怎么就难以忘怀呢?我只是随爸爸在九重读了一年半的书,初二暑假时就随爸爸离开了。是留恋吗?曾经的伤痛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我如同约会异性网友一样五味杂陈。车内人声鼎沸,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的我,我陷入了回忆……
九重街呈工字型,北端横着广场,南端横着一个村庄,街西不远是一条南北向的土路,我就是从这条土路上学的。学校在南边,没有像样的大门,门东是一个操场,操场上立着两个简易的木质篮球架。门西是一个水坑,水坑上圆下尖呈锅底状,锅沿周围枯根裸露。西北角有一小角门,两扇门从来没有关闭过。门楣很矮,门槛很高,家住在高中的孩子一般从小角门进校的。
初一有两班。两班的中间是程秀林和王玉林老师的办公室。教室的后墙有一个瞭望洞,平时用一块砖坯堵着,我和李成杰坐在最后一排。当我俩正在打闹的时候,瞭望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有一次,我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探照灯”在扫视,脸上的嬉笑立刻凝固,成杰瞬间能从我的表情读懂,头也不敢后扭,就一头扎进书里。
教室前是个空场。栽有几棵榆树,我们经常在这里读书或者考试。
读书时,我结识了我们的班长周向阳。周是个黑胖子,喜欢笑,笑的时候两眼眯成一条缝。因为区域发音的不同,我的家乡常把耳朵说成耳跟。我和班长当时靠在前排教室的后墙,不知说到什么,我突然说出了“耳跟”,班长一听乐了,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耳朵有这样新鲜的叫法,于是缠着我,要我再说一遍。我不答应,他于是边笑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耳跟,耳跟。我又说他像老家的一位同学,他于是缠着我讲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有一次考数学,我将答案写到纸上扔给求助的同学,当纸蛋飞过去的时候正好被一位初二的老师看到了。因为他没监考我们,所以不便揭穿。只是对我意味深长地笑笑,孙军轩老师来了,他还幽默的给孙老师提示:“刚才我看到一个飞碟。”孙老师没弄懂他的幽默,嘻哈了两下就没再说什么?其实我当时也很害怕被揭穿,一直忐忑了很久才放下心来。不过现在想不明白,当时我的学习那么差,竟然还能帮助别人?后来这个初二的老师教我们地理,他将鄱(po)阳湖读成鄱(pan)阳湖。这一错,让我也跟着错了几十年。
孙老师其实讲课很不错,可当时我怎么就听不懂呢?现在回想初一不就是解方程组吗?为此我被孙老师整过无数次,越整越糟糕,以致后来自暴自弃才轻松下来。当时最让我头疼的是让家长在卷子上签字.我不知道30多年前,当我拿着不及格的卷子让家长签字时爸爸该是怎么的失望,当初他可是曾想把我作为培养对象呀?
孙老师也很有意思。有一次罗明月数学吃了90多分,罗是一个差生,平时考试就没有及格过,怎么一下子能进入优秀的行列?孙老师一看就知道这分数是抄来的,他于是在教室里大声和罗同学讨价,罗也自知理亏,90多分硬生生的被孙老师砍去20分。砍去20分还能及格,你们不知道当时我的那个羡慕呀,甭提了。他妈的,究竟抄谁的?
英语老师是个女的,高中才毕业。大眼,一脸粉刺,脾气很暴躁。天冷时她最烦学生跺脚取暖。可学生们都是十多岁的孩子,你越不让跺脚,他越跺。于是最滑稽的场面出现了,老师转身板书时,下面跺脚声齐刷刷响起,扭过脸,跺脚声消失,如此数次,老师气得几乎要大骂。最后再次转身,瞬间扭头,结果抓到了王成伟。我和王成伟在南边第三排。老师让他站讲台,他反抗.于是老师冲下讲台将他提溜上去,他很委屈大声辩解,“我没跺,我没跺。”王的个子很小,虽然挣扎着,还在被拉上了讲台。其实那次我跺脚了,也许是混淆了老师的视听,我侥幸躲过一劫,而王却背了黑锅。
“下车,下车,我要下车。……”一连串的惊呼顿时打断了我思路,我猛然从思念中惊醒过来,问售票员,这是哪里?售票员说:“是李洼。”“李洼怎么下那么多人呢?”我往前扫一眼,一阵鼓噪车内几乎空荡荡的。还没有到半店怎么就下这么多人呢?我的疑问吐出了口。售票员丢给我一个“卫生球”:“这里有个神婆。”“神婆”?我的嘴巴立刻变成了“O"”形。售票员看出了我的吃惊,更显得不屑一顾:“神婆,应(准)着呢!”我立刻为我的浅陋无语了。坐在后面继续我的心灵之旅。
路两边是高高低低的丘陵,一条公路穿梭在丘陵之间,曲折蜿蜒像一条飘荡的纽带,起伏不定的车在抖动的飘带上行驶,犹如在大海中一样颠簸。蓦地,残留在脑底的记忆翻腾起来,少时的我就是坐在爸爸的车后翻过这一道道岭的;就是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野,爸爸讲他小时的生活;就是在爸爸如弓的背影中,我才有这人生的一次难忘经历。
过了半店就是九重,日思夜盼的故地即将到达,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这种激动使我急切而又害怕,像是约会数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故地该是怎样的一副面孔?难道如梦中的情景一样贫穷而真切?如果是天壤之别,那该又是怎样的一种反差呢?
车时快时慢,偶尔看到穿黄马甲的修路人在忙碌······
后来高中撤销,初中随即搬到高中。高中学校建立在半坡上,一条黄姜石路从南铺到北,南边是正门,说是门其实没有门,甚至像样的砖柱也没有,守住西门口的是王润生老师,王老师的烟瘾很大,手指焦黄吐字不清,开口就是满嘴黄澄澄的牙齿。听说他曾是二月河的老师,末端便是邓红庆老师,他家有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周末常常把电视机搬到外边。李秀明主演的《春苗》,我就是从这台黑白14寸的电视机看的。程秀林老师已调入高中校区,住在这一排的中间。
对应的东门口是一排院墙,院墙倒塌了一半。墙外是杨树林,密布着各种灌木,枯叶遍地杂草丛生。是学校建在一片乱坟岗,还是怎么着?在九重一年半的时间我从未涉足那个地方。不过我却喜欢学校东边的那个大水塘。水塘很大,大约有10米×30米的样子。夏天时我们几个老师子弟就在水塘里洗澡。水塘不深,踩着淤泥慢慢游向塘中,好像刚好能淹没到我。我可以勇敢的在水塘里扑腾两个来回,累了就在岸边捞菱角。一脚踩下去,森凉的臭泥伴随着气泡从脚跟泛起,顺着光屁屁翻腾上来。有一种凉凉的痒痒的感觉。摸上来的菱角砸开露出白生生的菱肉,尝一下急忙吐掉。有时还能摸上河蚌,费了半天劲将河蚌抠开,漏出粉嫩的河蚌肉,……。郭正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经常受欺负。他的爷爷是一个教英语的老头,一听到自己的孙子哭声很快跑出来,逮住我们就是一顿臭骂,然后拉着孙子嘟囔着回家,不大一会郭正跑出来又加入到我们的队伍。
后来,爸爸调回了老家。于是我在初二结束之后离开了九重。直到有一天当我重拾这段记忆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30年。30年沧海桑田。爸爸如今去世18年,昔日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已过半百之年。曾经生活过一年半的九重呀,我怎么能轻易地抛弃你?
到九重了。我对售票员说:“到老高中下车。”售票员说:“我不知道老高中,只是前面有个一初中。”我说:“在九重西边吗?那我到一初中下车。”
车走在繁华的街道让我目不暇接,两旁大楼鳞次栉比,商店琳琅满目,我感觉像走进了县城。瞅着窗外想搜寻“高中”周围的参照物,可是没有。以前高中的校门口是一个斜坡,王里法的修理铺在坡底,对面是一条通往集镇的沙土路。顺着土路往东走,不远就是杨显辉父的茶馆。我经常提着黑色外壳壶提茶。那时的集镇很小,一条街道两排集市,……我正隔窗观望,突然售票员说:“一初中到了。”到了?到了!我急忙下了车,环顾四周,“九重镇一初中”就在身后。这就是当年的老高中吗?这是当年我上学的地方吗?校门前的坡地哪里了?东边的堰塘哪里了?门口左右两排的烂房子哪里了?
我惴惴不安地走进了校园.......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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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马江涛, 河南邓州人,钻井工人,四海为家飘荡至今。喜欢看书喜欢旅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