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清四家绝句十六首

李佳杰，字道子，号眉陵馀子、愚庐，四川眉山人。铭社、岷社社员。余素好清诗。诸家之中，尤爱钱牧斋（谦益）之沉雄、黄仲则（景仁）之慷慨、张船山（问陶）之清丽、龚定盦（自珍）之瑰奇。某夜，乃戏集四公诗为六绝句，既寤，复拉杂续至十六之数。多出心裁，亦藉检索，出入律古，力避复重。及文多醇酒妇人，思亦颇示己志，乃不期而遇，非有意为之；至如穿凿龃龉、生涩浅露，则纯乎才力所限，非敢唐突前贤。四公之灵，幸勿怪之；读者诸君，愿是正焉。若一鳞半爪，能博会心一笑，此则四子鸿笔之力，余岂敢贪剪刻之功也哉。庚子岁杪眉陵馀子李佳杰题于陵州家中。

康熙刻本钱谦益《牧斋有学集》书影门外寒江万古流（张），鱼龙得意舞高秋（龚）。天涯大有多情客（钱），起看晨星黯未收（黄）。秋风一葉又离群（钱），三载浮踪幻似雲（张）。我自欲歌歌不得（黄），商量出处到红裙（龚）。愁心落雁共横斜（钱），照泪吴王苑裏花（黄）。何处湖山添酒兴（张），美人经卷葬年华（龚）。也复论交到狗屠（张），南邻有客醉呼卢（钱）。近来不信长安隘（龚），此辈于今未可无（黄）。

黄景仁画像莺花回首大江东（张），一片腥吹草木风（黄）。尚有乾坤容傲兀（钱），美人如玉剑如虹（龚）。钗满高楼灯满城（龚），乱山斜抱一川明（张）。何妨烂醉湖桥月（钱），莫羡悠悠世上名（黄）。寒园竹树正萧萧（钱），愁入蝉声更寂寥（张）。漠漠郁金香在臂（龚），为谁风露立中宵（黄）？白日长吁静夜歌（黄），青山青史两蹉跎（龚）。亦知天地容樗栎（张），坐看冲风起九河（钱）。

张问陶绘《松猿图》梵罢香销看翠屏（钱），万千种话一灯青（龚）。旧巢宛在空回首（张），极目川涂正杳冥（黄）。关河回首叹劳薪（张），梦裏华胥自好春（钱）。绝忆水雲空阔处（黄），五湖添个泛舟人（龚）。未问仙人辟穀方（龚），藏舟夜半事茫茫（钱）。卧龙跃马终黄土（黄），一概累累古道旁（张）。案黄仲则《偶成》：“卧龙跃马终黄土，谁道狂歌非远谋”，此虽杜句，黄实用之。不奈巵言夜涌泉（龚），著鞭恐让祖生先（张）。幾人国士曾邀盼（黄），共简庄周说剑篇（钱）。

龚自珍书扇投闲芳序易销魂（黄），虎豹沉沉卧九阍（龚）。坐断风雷成小劫（钱），角声吹月欲黄昏（张）。春风吹梦蜀山深（张），皓魄将残夕露沈（黄）。我有箫心吹不得（龚），青鞋布袜称长吟（钱）。半世能狂亦可哀（黄），当年王式悔轻来（钱）。都将冷泪填尘海（张），悄向龙泉祝一回（龚）。万里浮名行路难（张），文章合有老波澜（龚）。如何辛苦为诗後（黄），赢得空山一笑看（钱）？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