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特赦后的第十年,82岁重返战犯管理所:希望在2号监室住一晚

1949年11月,淮海战役最终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胜利而告终,并一举歼灭敌军的第12兵团。

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有一群被押往俘虏营地的人群缓慢地前行,其中那个身材魁梧的人便是国民党第12兵团总司令——黄维。

1975年,度过了27年牢狱生活的黄维终于得到了特赦。后来他还成为了全国政协委员并担任众多文史类官职。到了1985年,也就是黄维被特赦后的第十年。

82岁高龄的他重返战犯管理所,在这里他苦思良久感慨万千,并于当晚向上级提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要求,黄维希望能够回到曾经关押自己的2号监室再住上一晚。如此惊人的举措背后都有哪些故事呢?

黄维沦为“阶下囚”,内心反感牢狱生活

1949年1月,黄维被送进北京功德林监狱改造。昔日手握重兵的黄维突然变成了“阶下囚”,对这种身份转变他十分的反感。我军向来优待俘虏,但黄维对“改造”却始终保持怀疑态度。

“顽劣”的黄维在改造期间经常制造麻烦,在他的最终经常重复着一句话“我们再有罪也没有日本人的罪过大,凭什么日本俘虏可以待着,而我们却需要劳动”。

而管教人员也只能不断地重复道“因为你带领的部队杀害俘虏,并向我军投掷甲种弹,这些行为已经违反了国际公约。因此作为战犯的你必须进行劳动改造”。

黄维对自己的罪行拒不承认,他将一切罪过都推卸给自己“不听指挥”的部下。更可笑的是他经常拿出《石灰吟》、《正气歌》来标榜自己的正人君子形象。

殊不知,官职比黄维高的杜聿明都在主动忏悔改造,以致于他在第一次特赦中就被释放。性情刚烈的黄维却端起了架子。

逃避改造,顽固至极

黄维曾说过:“我刚被送到战犯管理所的时候,内心十分抵触。甚至是根本不想活,但却也死不了,就是很顽固”。

“在淞沪会战期间,我带领部队将数万日军抵挡在外。可到头来却和那些杀害我士兵的日本人关在了一起,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黄维在回忆录中写到:“我认定共产党所谓的宽大改造政策只不过是欺骗宣传罢了。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了。改造就改造吧!改造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由于心情不好,便经常和同犯争吵,抗拒管理人员的管理,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

“总之那时我对战犯管理所非常的抵触,常常说些挑衅性的怪话或做些挑衅性的动作。功德林里的人,无论是管理员或同犯,都认为我最顽固,事实也确实如此”。

黄维的女儿黄慧楠在接受采访时透露道:“父亲经常称自己是一块顽石,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

黄维十分的顽固,改造时不断逃避,学习时精神涣散。积极配合改造的杜聿明将自己《论持久战》的读后感给黄维看,黄维还坚持为蒋介石集团辩护,甚至还将很多派发给他的读物撕毁。

对于那些主动忏悔改造的“同学”,黄维时常讥讽他们。他曾亲口说道:“你们这般模样实在是可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早日得到特赦而拉踩自己罢了”。

让黄维没有想到的是,监狱的管人员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是关心他的生活。

黄维曾说:“当时我非常感激共产党的照顾,但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不为蒋介石效忠,这让我十分矛盾。”

由此看来要想让黄维从一个“一仆不侍二主”的顽固派改过自新,对战犯管理所来说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黄维的“永动机”梦想

黄维在功德林监狱服刑期间始终沉浸在一个幻想中——研究“永动机”,也正是在这个梦想的驱使下,黄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我党的宽容大度。

郭沫若院士得知此消息后还专门写信给他“永动机是不可能的,这无非是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

上层却决定尽可能的为黄维提供研发场地、设备以及陪同人员,其中就包括杜聿明。虽然人人皆知永动机是不存在的。

但黄维在研究永动机期间变得异常“乖巧”,他不再制造麻烦。管理所也将此事作为一个突破口,尝试去改变黄维的思想。到抚顺后,每当黄维实验失败的时候,管理所所长都上前安慰,并鼓励他。

此时此刻,黄维的内心开始动摇,他开始觉得“优待俘虏政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

“优待俘虏政策”中的三菜一汤,再次动摇黄维

在功德林监狱中,国民党战犯每顿都有三菜一汤,每周都配有五斤白面。但监狱中的工作人员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面粉。

黄维的女儿黄慧南在《国家记忆》节目中说道:“当时吃猪肉是很困难的,而我的爸爸他们却还享受着每天一斤牛奶,一个鸡蛋,三两肉的待遇”。“管理员他们自己是没有吃的,但时间长了以后,这些监狱中的管理员反而胖了起来,其实这就是已经浮肿了。”

人心非木石,就连最为顽固的黄维都因这样的“优待俘虏政策”为之动容。这也直接促使后来黄维主动参加劳动改造,体验劳动的艰辛和快乐,最终也促成他思想的转变。

黄维突发重病,痊愈后低头认罪诚心服法

1952年的一天,相关单位报送了黄维患有重度肺结核、结核性腹膜炎的情况。

在那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这种疾病几乎被看做是绝症。上层决定通过特殊的渠道,花费重金从香港及国外购买药品为黄维治疗。

在黄维重病的那四年中,我军军区医院的医护人员对其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后来黄维提到:

“当时我的心中大为感触,人人皆知久病床前无孝子,就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了。从躺下那一天开始,我就不能动了,我这一躺就整整躺了四年时间。可谁知我作为一个战犯,却能得到这般待遇,实在是惭愧。”

黄维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逐渐从永动机的幻想和永远不接受改造的固执中走了出来。随后他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并全心全意地服从法律。

国民党战犯集体外出参观,黄维思想发生改变

1957年的一天,一则消息在功德林监狱中炸开了锅。中央决定组织国民党战犯集体外出参观。

当坐满国民党战犯的火车开到武汉时,黄维对这里既陌生又熟悉。一向态度冷漠的黄维在参观途中竟然说道:“我们没有做到的事情,共产党做到了”。

国防大学教授徐焰说:“黄维曾经长时间在武汉担任军校校长一职,他看着武汉长江大桥拔地而起黄维内心十分激动,思想也发生了改变”。“国民党曾统治武汉20多年,社会一片残破。新中国成立后,武汉三镇建立起了钢铁厂,整个城市焕然一新,短短几年时间,共产党是社会面貌发生改变”。

在近九年的战犯改造生活中,黄维第一次承认了共产党的伟大。

特赦释放,黄维构想未来

1975年春天,抚顺战犯管理所中的所有服刑人员全部集合在会议室。最高法院代表宣布黄维得到特赦释放。

27年的牢狱生活就此结束,黄维颤抖地走向台前,低头弯腰接过特赦书。当他看到封面上的“黄维”二字时,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随后黄维作为本次得到特赦的战犯代表上台发言:“党恩浩荡激再生,宽大改造换我魂。恩上加恩新生后,誓献余生为人民”。

这首诗是黄维临场所作,真切地表达了自己对中国共产党的感激之情。随后他还表示:“在今后的生活中,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建设祖国和解放台湾”。

他曾在给老同学的信中写道:“祈求祖国统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一个曾经顽固不化的国民党高级将领,经过27年的改造,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中对生活充满了期望。

重获新生,心怀感激

黄维被特赦释放后,不仅当上了全国政协文史专员还被推选为全国政协常委,毕生致力于军史的研究工作。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黄维前往香港探望自己的旧友。此时远在台湾的蒋经国得知黄维在香港的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去游说,请他离开中国,前往别的国家居住。

蒋经国当时提出的条件是“台湾将按照中将待遇补发黄维被俘虏至今的所有薪水,合计有一百多万新台币”。面对如此利诱,黄维却断然拒绝。

很多人都在质疑黄维是否具备特赦释放的条件,尤其是怀疑他的改造是失败的。但黄维回应道:“我转变得慢,因为我要看事实”。

黄维曾在回忆录中写到“在我长期改造的过程中,是我激动和铭感于心的事多不胜举”。“中国共产党对我宽大再宽大之一斑,温故而知新这句名言对我们仍然是有启发的。我感激人民,感谢共产党和政府给予我政治上、生活上的照顾,我愿意与全国人民一起,为祖国的繁荣昌盛而共同奋斗努力”。

而赋予黄维新生的不仅仅是因为我党的伟大,还因为这27年的战犯管理所生活。甚至在黄维看来,曾经关押自己的抚顺战犯管理所,更像是一所“思想净化的医院”。

黄维与他的家人

黄维之所以对抚顺战犯管理所有着独特的个人情感,这与他家庭原因有很大的关系。

黄慧南在《父亲走出秦城监狱之后》中口述道:“第一次见到父亲是1965年,那时我正在读高二。有一天教导主任找到我说要去锦江饭店见父亲,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但学校和家人不断做我的工作,这是我才明白这不仅是一次父女相见,更是一次重要的政治任务”。

“在历史书上,我曾记得黄维在淮海战役中准备投放毒气弹,这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狂魔。但那时我并不知道,原来黄维就是我的父亲”。“见到父亲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虽然那时他已经61岁,但却十分精神干练”。

黄慧南还说道“1975年3月17日,最后一批特赦名单中终于出现了父亲黄维的名字,那时我的家才变得完整,那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但幸福太短暂了……”

“父亲特赦后,母亲(蔡若曙)本应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毕竟这27年来,母亲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等到父亲出狱的那一天”。“可当父亲出狱并重新回归生活后,母亲的精神负担逐渐加重。因为她总是害怕父亲被人带走”。

黄慧南含泪说道:“母亲每天中午、晚上都会提前赶到父亲上班的地方等候,有时父亲晚出来几分钟母亲都担惊受怕,时间一长就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后来母亲一直在服药,但副作用太大,致使母亲整天都浑浑噩噩”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蔡若曙跳河自尽。黄维虽然尝试营救但也无力回天。“家”再一次变得不完整。

黄维与蔡若曙重逢仅仅一年,就再次“相隔两世”。面对这样的打击,虽然他还有女儿,黄维内心对“第二故乡”无比思念。

“第二故乡”——抚顺战犯管理所2号监室

1985年11月,是黄维得到特赦释放的第十年。黄维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重返抚顺战犯管理所,当时他已有82岁高龄。

黄维站在这个被自己誉为“第二故乡”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静。在这里他曾与杜聿明、邱行湘、宋希濂、周振强等中所国民党高级将领改造服刑。思想的转变、对罪过的反省、对共产党的感激,都发生在这里。

他回到抚顺战犯管理所的当晚并没有住进安排好的宾馆,而是向上级提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要求:

黄维的女儿黄慧南说道:“父亲没有住宾馆,而是特地要住在那个当年关押自己的2号监室,这样便在那里住上一晚。随行的人员都十分惊讶,但我却十分理解,因为父亲早就已经将那个关押自己的地方看成了第二个故乡”。

后来有人问到黄维为什么要在2号监室住了一晚,难道之前还没有住够吗?

黄维说:“这么多年的耐心教育,终于让我这个顽固分子,重新变成了新中国的公民。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还能活到现在”。

黄维说道:“那是我最怀念的地方,过去我的表现一直不好,但国家却并没有放弃我”。正在这个简陋的2号监室中,黄维的人生得到了蜕变。这也正印证他曾在回忆录中提到过的“温故而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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