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永芳目送
那年夏天,农历六月初六,村上唱大戏,母亲把八十多岁的姥姥接到家里瞧戏。那时候的姥姥早已查出有冠心病,每天三顿断不了吃西药。母亲接她的时候,特意安顿她要带上药,姥姥说她都带好了。
一进门,姥姥就把她的药整齐地摆放在了床头柜上。我这才注意到全是清一色的保心丸的空瓶子装了不同种类的药,一字排开,有十多瓶,既精致又可爱。我指着这些药瓶子问姥姥,你吃的有几种?她边说边把药瓶子按早中晚的分开,还拿出其中一天的药剂量让我来瞧。有饭前的,有饭后的,有整片的,有半片的,还有三分之一片的。有早上吃晚上吃中午不吃的,有中午吃早上吃晚上不吃的,还有中午吃晚上吃早上不吃的。我凑到跟前,这些药片上没有汉字没有记号更没有什么辅助说明,一下子还真是分不出子卯寅丑来。我笑着向姥姥竖起了大拇指,打心眼里佩服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姥姥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棒极了。姥姥却说,哪有吃药还被人夸棒的。
住了几天的姥姥闷不住了,嚷嚷着就要走。说舍不得家里的花,放不下屋里的草,惦念这个,牵挂那个,想这个,梦那个。我和母亲拦着她,硬不让她走。聪明的姥姥使出了她的绝招,说是没药了,带的药不够吃,回家要去配药。无奈之下,母亲决定和我一起送姥姥回家。
走在回家路上的姥姥,精气神十足,笑容满面,健步如飞,就像一个凯旋而归的战士。我和母亲被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她还不时地回过头来说“快回吧,快回吧,送我干啥,我又不是不认识家。”
望着姥姥远去的背影,我才慢慢发觉,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她用背影默默告诉我:不必追。
那年夏天,骄阳似火,酷暑难当,儿子终于收到了期盼许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在高兴之余立刻摇身一变就成了那个最忙碌的母亲,最唠叨的妈。从大的行李箱到小的零钱包,从针头线脑到裤头袜角,从学习用品到居家常用,每一件每一个我都亲力亲为,细心准备。闲下来一件一件塞进行李箱,又一件一件取出来,归类分档,再塞进行李箱。再次一件一件倒出来,标注上“冬夏春秋,一日三餐,左边是内衣,右边是保暖,上边是鞋子,下边是外套,左一层是本,左二层是笔,左三层是卡和饭票……“儿子看着我不停地忙活,一脸堆笑,”妈妈,你是不是准备把家也背到学校?“
我依然不停地忙碌,不住地叨叨。出门在外,不比在家,穷家富路是你姥爷从小就给我的教导。别嫌多,别嫌吵,走不三天就让你想你老妈的山药。儿子听了,哈哈大笑。
把儿子送到学校,安顿好,出门就要分手告别。我有点舍不得儿子,心里更怕儿子舍不得我。可还没等我转身,这小子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只留给我一串长长的背影。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我才慢慢发觉,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站在小路的这一侧,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我:不必追。
作者简介:闫永芳,山西长治市人,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十多年,喜欢文学、绘画,热爱生活,追求完美,善于捕捉美、发现美、创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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