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面 具
面 具
马作言||吉林
俊哲自打大学毕业后也没找到中意的工作，确切地说，是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工作累，都是他自己不如意。这不，在一家食品生产企业做销售主管没几天，因嫌工作时间长,上周又不干了。
俊哲媳妇三年前就到C国劳务打工去了，留下他和孩子。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平时就住在父母那儿由二老照看。
没有稳定的工作也就没有稳定的收入。好在媳妇在C国打工收入不菲，平时寄些钱来日子过得还挺殷实。一个月前又调换了住房，搬到了电梯楼的高层，只是一家三口分居三处感到空虚。
周日，媳妇从C国批发邮寄来一些化妆品，让俊哲在家乡先看看市场行情。可行的话，他媳妇准备日后回国开家代理店，专门营销C国化妆品。也好一家人团聚，了去空虚。
说起C国的化妆品，那还真是有点名气。由于C国美容业比较发达，在世界上也享有卓越的影响力，导致C国的化妆品名声大振。尤其是近几年，一些价位高、名气大的奢侈品牌走俏我国化妆品市场。
这天，俊哲没事在家又瞅着一堆化妆品心思：这在家吃软饭也不是个滋味呀！我得遵嘱媳妇的安排尽快去摸市场。可怎样摸呢？------唉，有了！家后面的那条街每天傍晚不是都有摆摊儿卖菜什么的吗？我到那去把这化妆品摆放一下先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嗨！我这在大学里学的“市场营销”用在别处不好使，用在咱自己家怎么也得让它“学以致用”啊！
说干就干！下午，俊哲在家里做好了准备。临近人们下班时，他扛着一大包货品来到了后街：咦？今天怎么没见这里有小贩摆摊呢？是我来早了吗？……管他呢！他在人行道上随意找了块地儿，对，这儿醒目，就在这儿了。接着他麻溜地铺上垫布摆上货品，然后开始大声吆喝道：“走过的，路过的，过来看看啊，正宗的C国化妆品，天然纯粹功效好，用过保你焕发魅力，绽放美丽……走过的，路过的……”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纷纷路过的行人寻着喊声往他这里瞧了瞧又继续走着。有几个人到摊位前驻足看了会儿，然后也走开了。只听有人嘀咕道：“这C国化妆品肯定是假冒伪劣的，不然怎么在这儿摆地摊呢？”“就算是正品，可摆在这地摊上谁也不敢买呀！”一名青年女子还说道：“一个大老爷们在这儿卖化妆品总瞅着挺别扭的，不太合适。”
这时，一辆标注“城市管理执法”字样的皮卡车缓慢驶了过来。车上下来几名身穿制服、胸佩名签的城管队员，在问过俊哲为啥在这儿摆摊，有无经营手续后，几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把货品全部收缴起来扔到了车上。
“不能这样啊，你们凭什么拿走我的货呀？”俊哲慌忙地制止道。
一个身材矮胖，看上去像是负责的中年城管告诉他：“这里的违法摆摊经营活动早就依法取缔了，你非法占道，而且涉嫌无证无照经营，这些货物我们暂扣了。你明天可到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来听候处理。”说着给俊哲开了张暂扣票据。
“这、……这，……别、……别，”哀求中俊哲没忘瞅了一眼矮胖城管的名签，好像写着是一名科长。
“我姓严，明天到分局找我就行了。”矮胖城管说完，几人坐上车扬长而去。
俊哲呆了，手里握着那张票据望着远去的车影半会儿没缓过神儿来……
第二天刚一上班，俊哲就来到了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找了一圈，最后在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办公室见到了昨天的那个矮胖城管。矮胖城管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正在接听手机呢。见俊哲来了，他一边聊着，一边示意俊哲先坐旁边的沙发上先等会儿。
过了好一阵，矮胖城管才放下手机。他瞅了一眼俊哲，又慢慢押了一口茶后告诉俊哲，根据有关法律法规，经研究，对他的处理结果是：“罚款四千元，七日内交上罚款后可赎回所扣货品，逾期不交将没收所扣货品，并将其涉及无证经营问题交由工商和药监部门处理。”
“严科长，您看，都怪我不明白，还请您高抬贵手！”俊哲赶忙起身哈腰。
“不行，不行！我们对你的处理意见完全是根据法律法规来的。”
“那……科长您看四千元是不是太多了，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少罚点儿？”
“不行，不行！没得商量！”严科长厉声答道：“我再说一遍，七日内不交罚款，将依法没收所扣货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在走廊，看着严科长离去的背影，俊哲无奈地走下了楼。
来到一楼大门口处，他望着墙上的“普阳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工作人员一览表”。瞧着把头的那位局长的照片，心想：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认了，我得找他们局长。看照片，这局长还挺眉清目秀、面善和蔼的样子。人都说心慈面善，找他说不定能给我网开一面呢。对，找他去！
为便于求见局长，俊哲还多了一眼，当下记住了局长姓庄，名：庄政。
俊哲来到四楼的局长办公室，轻声敲门后应允进入。
“您好，您是庄局长吧？”
一瞧这位庄局长就是善打扮、会包装的那种男人：西装革履，面色白净，稀疏的头发梳理得油光铮亮。
“哦，你有什么事吗？”庄局长停下手中正在敲打的键盘，抬眼看了看俊哲。
“哦，是这样的局长”
俊哲把他摆摊的详细经过和严科长他们怎样予以没收以及对他的处罚结果跟这位庄局长如实说了一遍。最后还说道：“这都是怪我不懂法，给你们的工作造成了麻烦，恳请局长大人能网开一面。”完了一个深鞠躬。
庄局长听完俊哲的叙述后告诉他：“根据你的描述，对你进行这样的处罚是完全对的。”
“可我确实是不知情啊，而且是第一次，不信您可以了解一下。”
“不用了解了，不管你是不是第一次无关紧要！”
庄局长继续对俊哲说道：“紧要的是你要知道，为配合当前正在开展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眼下我市城管执法部门正在治理市容秩序。尤其对违规占道，乱摆乱放的行为必须要给予严厉惩罚!”
“庄局长，您看，这些大道理我都懂，可我……”
“懂你还明知故犯！”
庄局长手一扬继续说道：“要知道现在全区、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的形势是……”
俊哲没心思再听下去了，他绝望地垂头丧气走出了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的办公大楼。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是人都经历过坎坷。不管多幸福的人，都难逃情劫、磨难、天灾、人祸。坚强的人会懂得在逆境中寻求生存之道，让风雨过后更见彩虹；脆弱的人却会就此沉默下去……同样的环境，却有不同的结果，皆源于每个人对待挫折的心境不同。
本想为媳妇办成好事一桩，却惹出这么一出闹心的事儿。俊哲这几天是连着急带上火！这事儿还怕媳妇责备，又不敢对她说。
这天晚上，媳妇来电话了。问他在当地了解C国化妆品的行情没？他回答说，这几天在忙乎别的事啦，还没顾得上呢。媳妇说：“你抓紧时间干点正经事好不好！”他说：“好，好，好！我尽快，尽快！”
撂下媳妇电话，俊哲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机，无意间漫不经心进入了一个微信群。这个群的全称叫“信合小区业主结心帮办”，是小区业主委员会便于发布通知和业主们之间的沟通及联系而建立的，他也是搬家时由物业介绍加入不久。
俊哲在无聊中发泄道：“人都说城管可怕，我看岂止是可怕，简直是可憎可恶！”然后手指随意一点，就把这段话发送到了群里。
不一会儿，群里的成员们就有了反映，有随帮唱影责备谩骂城管的；有异口同声感同身受的；还有奉劝他莫生气、放下心事，说气大伤身的。
其中有一位网名叫“倾心相遇”的是这样说的：“这位邻居微友你好，因我不了解情况，在这里对城管暂不作评价。我想你一定是在与城管打交道的过程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吧？作为街坊邻居，我愿倾听并着力帮你提供点力所能及。如不介意请添加我个人微信，我们在小窗单聊好吗？”
说者有意，听着无心：你连城管都不敢骂，还能帮我提供啥力所能及？俊哲不屑一顾地干脆拉灯关机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俊哲打开手机又读了一遍这个叫“倾心相遇”的话。转念一想，他既然说愿意帮我，我何不加他一把试试。说不上还真能让我--------嗨，谈不上柳暗花明，求个峰回路转也行啊！想到这儿，他立马发出了添加好友请求。不一会儿，对方就通过了：你已添加了倾心相遇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对方先发话了“你好，请问你是几号楼的？”
“你好，我家是新搬来的，住在4号楼4单元1404号。”
“哦，是么。不知咱俩谁大？”
“我今年35岁。”
“哈，有缘！我53岁。还是叫你一声老弟吧，老弟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吗？。”
“我叫城管给熊了！”
“是么，是哪的城管？”
“就是咱们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的。”
“啊，咱区的，说说怎么回事?”
俊哲把自己为摸清C国化妆品在当地的销售行情而遭遇的闹心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末了，又附上一句：“这位大哥，如您能帮我摆平此事，必有报答！对了，这C国的化妆品可好了，我愿就再送你一套这C国的化妆品吧。想你肯定能用得上，保你花容月貌、风姿绰约；自然堂你、值得拥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回调过来了。
一句看似信手沾来的话，却已令这位叫“倾心相遇”的惊慌失措、如坐针毯！他胡思乱想：“花容月貌、风姿绰约；自然堂你、值得拥有!”什么意思呀？我家里没有女儿，老婆已是半老徐娘，他送我化妆品干嘛呀？……
就在两个月前，这位“倾心相遇”认识了一个美女“丽丽”，由于丽丽长得如花似玉又温柔体贴，几番接触后二人越陷越深很快坠入了情网。
莫不是他知道我找“丽丽”这个秘密了？对了，前天老婆出差我还把丽丽领回家过了一宿……。对，这事儿肯定是被他发现了。那，……这可怎么办呢？……
思绪片刻后，他给俊哲发去了一条：“老弟，你的事我可以帮你摆平。这样吧，你明天去一趟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找姓严的科长就行了。至于报答就不用了，远亲不如近邻，咱有话好说。我只是要叮嘱你：今后要谨慎行事，不管你看到什么也好，听到什么也好，不该说的，千万别乱说，记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俊哲一看这个邻居说能帮他摆平此事：“真没想到，简直是太好了！……不该说的，千万别乱说？……是呀，我不该在网上、在微信群里那样公开的场面上发泄不满情绪。嗨！这个叫“倾心相遇”的邻居不但帮人，而且还帮心；传思想，教为人，真令人感动呀！”
第二天上午，俊哲到区城市管理执法分局找了那位严科长。严科长二话没说，立马把所扣的化妆品如数还给了他。
货退了，还免了罚款，俊哲是甭提有多高兴了。他想：这个叫“倾心相遇”的邻居可帮了我大忙了，我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回到家，他立马掏出手机，想告诉那位好心邻居一声，被没收的货品已经如数拿回来了。可找了半天，在微信通讯录里却怎么也找不着这个人了。
想不到，人家已经把他给删除了。
俊哲又到“信合小区业主结心帮办”群里去找，还是没找着。
咦？怪了!俊哲是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连晚上睡不着觉也在琢磨这事儿：这个叫“倾心相遇”的为啥要把我删了呢?既然想把我删除可又为啥帮我摆平办了这么大的事儿呢？……
不行，我怎么也得找到人家当面致谢。可这么大个小区，怎么找呢？……
唉！都怨我刚搬来认识不了几个人，就连隔壁邻居家都没谋过面，更别说姓甚名甚啦。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关键时刻还得是邻居们啊！往后，我得多出去走动走动，以尽快了解和熟悉本小区的人脉。……眼下，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叫“倾心相遇”的好心邻居，得好好谢谢人家！
这天早上，俊哲吃过早饭，想下楼到小区走走。他刚一开门，“啪”一声，恰巧隔壁家的男主人关门走出上班。
咦？这人不是庄局长吗？对，没错，就是他！这、……这？……这？……
化妆品美化容貌，装裱人生。“面膜”本是增白美颜，只有揭去后才凸显功效。不然，岂不变成了面——具!
图片/作者绘
作者简介
马作言，本科学历，退休，现住吉林省延吉市。从事过部队宣传，地方文化事业，企业工会、党务工作。爱好广泛、志趣高远、孜孜以求、笃信好学、胸怀洒落、积极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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