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萍文/王力光 / 四六文摘

【总第 4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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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萍

文/王力光

作者王力光

忠孝在省城送外卖，干好几年了，省城的大街小巷熟着呢。这天，娘打电话说，有人看见他表婶儿惠萍在省城呢，让他留心给找找，找到的话，往家来电话，你表叔都愁死了。

惠萍是忠孝表叔双林的媳妇，跑一年多了。娘说，找到的话，好让你表叔带人把她抓回来。

忠孝不常回家，还是国庆节哥哥结婚时回家的。在家待了三天，娘唠叨了三天。娘说，表婶儿不是好女人，跟年轻时的相好跑了。你送外卖，跑的地方多，千万给找找。

忠孝把娘的话放在心上，留心寻找表婶儿。

一次，忠孝到一个小饭馆买盒饭，看到了惠萍和永平，永平开的小饭馆，忠孝的盒饭就是惠萍装的。忠孝看到他俩有说有笑，一改在村里那副愁苦的样子。看到忠孝，永平和惠萍挺吃惊，忠孝说，婶儿，回家吧，自打你走后，我叔瘦的就剩两层皮了，整天愁眉不展的。回去吧，是一家人家。惠萍说，我不回去，我临走前告诉你叔了，我不回去。忠孝说，为啥呀？惠萍说，我前半辈子过得窝囊，后半辈子要为自个儿活一回！忠孝说，婶儿，那你也得为晚人下辈想想，你都当奶奶了。惠萍说，当初要不是为了我爹，我是不会嫁给双林的，我都照顾他三十年了，孩子们也都打掇完了，我也对得起他们了。我剩下的日子，要好好活一回。

忠孝的表婶儿惠萍年轻时可是村里的人样子，现在叫村花。她和村里的永平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投缘对心，谁看谁说是郎才女貌，永平托了媒人，惠萍爹收了彩礼。

可一场变故改变了惠萍的命运。

那年，惠萍爹赶着马车去县里送公粮，双林爹跟车。回来的路上，汽车喇叭声把那匹大黄马惊到了，疯了似的拽着车跑，灾祸就要发生，惠萍爹心跳到嗓子眼儿，已经吓傻了。坐在车里的双林爹挺镇静，挣扎着跳下车，好不容易把惠萍爹拉下来……要不是双林爹拉那一把，惠萍爹恐怕就没命了。

从此，惠萍爹和双林爹就成了过命的弟兄，无话不说。

双林家挨肩儿三个大小子，要吃要喝要娶媳妇，正是困难的时候。可家里穷的就有四个黑旮旯，四条光棍儿。双林是老大，老实巴交，二十六七了没人提亲。惠萍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双林爹三天两头儿就和惠萍爹诉苦，唠叨大儿子的婚事。看到双林爹发愁，惠萍爹心里不落忍，摊着这样的家，也真够他受的。他想帮双林爹一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惠萍，想把惠萍许给双林。惠萍不同意，说她心里喜欢的是永平，况且婚都订了。

惠萍爹说，爹知道你和永平好，永平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仁义的好孩子。爹也不想拆散你们，可爹欠双林他爹的人情，爹心里也不落忍。

惠萍没有说话。

惠萍爹说，你看双林挺可怜的，他家里穷，就是有姑娘嫁，也拿不出彩礼钱哪！

惠萍没有说话。

惠萍爹又说，双林那孩子人老实厚道，进门你就当家，咱农村人，啥感情不感情的，结婚后慢慢处呗！

惠萍还是没说话。

惠萍爹说，闺女，老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爹这辈子欠双林爹的情，那是过命的情，不还他，爹心里不落忍哪！就是进棺材也不安心哪！

惠萍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无可奈何也只能依了爹，站起来，说，爹，我依你。那天，她想去找永平，倾诉衷情，可她没脸去。这一夜，她心如刀割，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打湿了枕巾，哭肿了眼睛。

过后，惠萍爹托媒人和永平退了亲。

过年时，惠萍爹陪送了整套的嫁妆，没要一分钱彩礼，把惠萍嫁过去。

惠萍结了婚就分家另过。那时的日子苦啊，夫妻俩侍弄两亩薄地，几棵果树，到秋天，打点瘪瘪瞎瞎的苞米，还有一些小梨子。接着，三个像小蒜儿一样的孩子出生了。惠萍一心一意扑在这个家上，和丈夫种地，喂猪……每日没夜地忙，苦熬苦拽了二十几年，把一儿两女打掇娶上媳妇出了阁，日子也缓过来了。

日子晃晃悠悠，但也过得很快，惠萍和双林也五十多岁了，假如没有看见永平，日子可能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可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出现了。

那天，惠萍去批发市场卖梨，在往车上装梨时，不慎把一箱梨弄散了，叽里骨碌滚了一地。这时，过来一个人帮他捡梨。惠萍抬头一看，竟是永平。自从和双林结婚后，惠萍就没见过永平，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

惠萍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永平。三十年没见，眼前的永平变化很大，苍老了不少。惠萍说，你孩子多大了？永平沉默了半天，说，哪有孩子，我还没成家，自个儿过呢。

惠萍顿时像雷劈一样，立在那里，怔了好一阵，说，你傻呀？你咋不找人啊？永平说，也有人介绍过，我连看都没看，我的心里放不下别人。惠萍说，你这些年都干啥呢？永平说，自打你结婚后，我就一直在省城打工，现在自个儿开个小饭馆。这次父亲病故，我回来处理后事。那你啥时候走？待两天走。惠萍说，等着我，我和你走！永平说，你不能这样，你还有双林哪！咱们都半辈子的人了。惠萍说，我们错过了三十年，不能错过一辈子，我上半辈子为别人活着，下半辈子要为自个儿活一回。

惠萍打定了主意，要和双林离婚，和永平结婚。可双林说啥也不离婚，儿子、女儿也不同意。儿子说，妈，你得为我爹想想，为我们想想，为你孙子想想。女儿们也说，妈，你不怕别人说三到四？惠萍说，妈照顾你爹半辈子了，你们也都成家立业了，妈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对得起你们，我得为自个儿想想了，惠萍打定了主意。

惠萍是忠孝的表婶儿，按理说他应该为表叔着想，让表叔把她抓回去，可他看惠萍满脸幸福舒心的样子，一双闪光的眼睛，他决心把这件事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