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无处逃离

1 被工作气得胸口疼

周三早上，打开电脑。QQ、微信不停闪烁，提示着有诸多未读信息。不停闪动的图标，刺激着我的神经，让它越来越焦虑。“催催催，就知道催”，心头火起。

接手游戏这一年，几乎每一天的开场都是如此。这种不断被催促的工作节奏，让我原本急躁的性情变得越来越急躁。回复完所有消息，闪烁的图标终于消停一会儿，不待我喘口气，QQ又骚动起来。

“我们将所有修改意见全都修改好了，老师请您帮忙再看一看。”若是初次接触，你一定会被这种诚恳又小心翼翼的语气给征服。可是时间一长，你便知道他们的客气和真诚都是假的。

实际上，若他们接收到20处修改意见，返稿后一定会有15处仍然有问题。果然，将所谓修改完的文档，看了一眼后，左胸口便被气得生疼。“错别字仍旧错得那么离谱；文字和截图仍旧对应不上；文档内容别说通顺，完全是不知所云；抬头、落款张冠李戴；视频内相同的时段相同的错误，他们视而不见……”

而当你准备发飙时，对方态度仍然是那么友好“老师，哪里还有错，您说我们马上改。”真TM想骂脏话，哪哪都是错好嘛？改了一次又一次，还是那样烂，自己心里没点数？基础太差，难道我还能改成个花？但是，这些话，只能吞进肚子里。人家毕竟是出钱的甲方。

于是左胸口更疼了，甚至疼得喘不上气。同事看我因为工作的事情，被气得一直抚胸，她觉得好笑。怎会有人对工作那么较真？

其实，我不仅是对工作较真，可能是对任何事都较真。对自己的要求高，对别人的要求也高。文档修改几次不行，就继续修改嘛，人家工作不认真，就不认真嘛。又不吃你家饭，拿你家钱，管那么多干嘛？仔细想想，是真没劲，将情绪耗费在这些事情上。

索性，请两天年假，让自己散散心。

2 打工人都难

周四早上与往常一样，7点不到就醒了，不过，因为请了年休不用着急上班。吃完早餐，打扫完卫生。约上妈妈去逛街。妈妈说，小外孙们的衣服还没洗呢。于是我等她，慢慢来，拿出书读了40分钟，下楼去地铁口等她。

过了上班高峰期的地铁口，人流量少，稀稀拉拉几个人。一位大姐拿着传单，看着过往行人，准备逮一个。或许是大姐看我面善，径直往我身边走。大姐问我有没有兴趣看看对面商铺，我实话实话，没有钱，爱莫能助。我问大姐，你这样邀约，有没有指标，一天要邀约几个人呢？她说，一天得带4个人去售楼处。若是带不齐，虽然不扣钱，但是会挨批，也会延迟下班。一天带4个人，还是蛮难的吧。我这样说，并不是装出一副体谅的样子，而是的确感同身受。四五年前，想要自己创办心理咨询室，曾在路口发过传单。当时，看到过往的行人，都不知道要将传单塞到谁的手中，心里害怕，又觉得尴尬。等看到一位面善的，踌躇间，人家又走远了。发传单都如此不易，更何况还要将人带进售楼处。

大姐说，有时候，人凑不齐，晚上9、10点还得工作。工作如此辛苦，我问她，一天能挣多少？大姐也不扭捏，告诉我一天150元，食宿自理，一个月连做4天才能结算工钱。若是一个月干满21天，还能有600元的全勤奖。

想起，前两日看了一本书《做二休五》，作者说，为了维持最低水平的生活，得到最大程度的自由，他选择做二休五，偶尔会去便利店、书店打打工，住在东京郊区，自己做饭，也能生存，而且还能存下些积蓄。

可是，若是以这位大姐这样的薪资，一周做二休五，一个月工作8天，能挣得1200元钱。这些钱，别说在一线城市郊区租房，就是在宁波郊区租房，加上一个人日常开销，怕是也没法维持生计，更别提还能存下积蓄。看来，还是日本的打工人更加容易一些。

3 与妈妈的约会

正聊着，妈妈到了。

站在红绿灯路口的那一头，妈妈在等红灯。妈妈头发几乎全白，一年要染个几次，这次应该是很久没有染了，发根处白了一大片。或许是天气比较冷，原本背脊挺的直直的妈妈，站在红灯那一头，竟有些佝偻起来。

妈妈穿了一件大红绒毛衣，她自己买的，花了三四十块钱。我与妈妈乘地铁到购物中心，打算给她买件衣服。可是妈妈说，妹妹想给她买衣服，都被她拒了，她说衣服很多，没必要买。既然不买衣服，我看了看她脚上的旅游鞋，有点旧了，就要给她买双鞋。第一家，试了试鞋子，400多，妈妈说太贵了。又换了一家，运动鞋，打完折200多，她终于答应了。

广场的银杏很漂亮，我停下来拍。妈妈说，树有什么好看的，老家山上都是树。我说，那也没有这么好看的银杏啊。妈妈不反驳我，站在边上，等着我拍完，就像一个很乖的孩子。

随意逛了逛，就到饭点了，我们点了两个菜，一个猪肚菌菇，一个豆腐鱼头，服务员问我要不要再点个绿叶菜，妈妈说够了。可惜煎炸过的鱼头，不好吃。

与妈妈在一起，一般都是我起话头，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能聊的话，也不多。我通常喜欢问她过去的事儿。

我问妈妈，你觉得是以前大家在一起干活（人民公社时期）开心，还是现在开心。妈妈想起过去，两眼放光。她说那时她十七八岁，大家一起挣公分，挺开心。我说，那你们那时候会觉得生活苦吗？她说，干农活是很苦的，但是我们心里不觉得辛苦，也不想那么多。干完活，晚上相约一起看戏、看电影很热闹。

我又问她，妈妈你觉得是那时的年轻人辛苦，还是现在的年轻人辛苦？妈妈不置可否，表示各有各的辛苦，但又说，以前辛苦是体力活，睡一觉就好了，现在辛苦是脑力活，压力更大。

此时，若我是母亲，我可能会问女儿，你是不是觉得辛苦？

但是我的母亲，她没有问。她的好处就在这，话不多，也不勉强我们。不好之处也在这，她想得不多，比较内敛，或者她想到了，也没好意思问。

吃过中饭，我们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或许是我近5年来，走过最长的一段路。虽然没有阳光，但也没有雨，天气还算暖和，我挽着妈妈，走在路上，感觉到幸福。我又好几次停下来拍银杏、红枫，妈妈可能觉得不理解，但是她不多言，静静站在一旁等我拍完。

与妈妈一路走一路说，大概是我说的多，妈妈说的少。

但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来宁波，带着外婆一起来的情形，而我则完全忘记了。我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但这事完完全全不在我的大脑里。直到妈妈提起一些细节，比如，我曾与妹妹一起搀扶着外婆走电动扶梯。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印象。我说，我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妈妈说，你走得地方多，所以不记得这样的小事。她当时第一次来宁波，印象深刻。

我们的共同语言少了，聊了一些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其实我想和她说说心里话，我想说，妈妈我很累，工作压力大，对未来很焦虑……我希望妈妈像中学时代那样，安慰我、鼓励我、给我做后盾。

可是，妈妈长了白发、身形开始佝偻，在城市里的妈妈变得小心翼翼，过马路小心翼翼，去超市小心翼翼，甚至对着自己的孩子也小心翼翼。

妈妈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秋日的银杏，我也不能完全体会妈妈的小心翼翼。

我与妈妈越来越远，我想亲近她，她想亲近我，可我们仍然越来越远，所以内心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