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

前世缘

诗曰:前世姻缘情未了,今生再续前世缘。

命运多舛非真祸,痴情执着方向前。

此诗引出明末清初一对夫妻的悲欢离合的凄美爱情故事来。

话说明朝末年,朝政腐败,天旱连年,民不聊生,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盗贼蜂起,搭伙行恶;再有清军入关,烧杀抢掠,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命如蝼蚁。此时在泰安西部鱼寨村有一户人家,只有夫妻二人,丈夫叫袁新安,二十多岁,身子柔弱,秀才出身,因连年不中,开馆授徒;妻子叫秦可儿,也二十岁年纪,虽无姿色,也有几分好看。二人之家虽非殷实人家,但日子过得也算和顺,唯一的缺憾,就是膝下无一子女。

秋后一天中午,新安正在塾馆授课,突然一群人急匆匆涌来,其中一人大声吆喝道:“快跑,清兵来了!”于是家长心急火燎地带着孩子,逃命去了。新安也疾走回家,二人收拾一下,也随人群逃命,不知西东。二人本非是体力之人,体质柔弱,渐渐落在后面。某日夫妇二人逃到了一处深山中,躲进一个洞穴里,暂做安身之处。几日的奔波二人早已筋疲力尽,倒在地下便进入梦乡。一觉醒来,身体爽朗,再有赤日当空,天气和美,二人不禁动了儿女之情,双目凝视,燃起干柴烈火,于是簇拥一起,尽得鱼水之欢。事毕,新安愁苦道:“唉,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呢?咱们又快断粮,得糊口讨生计才是。只是……”可儿抱着他的胳膊望着他,说:“只是什么?”“天下大乱,我何以谋生?再有我们二人一旦在战乱中冲散或丧命,情何以堪?”可儿一听,泪涌入泉,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要你说丧气话,我生生死死都是你的人!咱们生为夫妻人,死为夫妻鬼!”“可是,兵荒马乱,一旦走散如何又相见?现在又不知身在何处?我们彼此在脸上明显处,留下痕迹,以后若能相见,一眼就能认出对方该多好。要不你在我的额头上啃下齿痕,将来看到我这张脸,一眼就能认出来。咬吧,越狠越好越清晰。”可儿流着泪,在新安的额头上狠狠地啃下了两个牙痕,血染红了她的嘴唇,可儿看着咬牙忍着疼的新安,赶紧跑出洞外抓把干土回来止住了鲜血。为了使好后的伤痕更加清晰,新安用墨汁涂在伤口上。她心疼地望着新安的伤口,说:“你也在我脸上,留下你爱的痕迹吧。”新安深情地望着她,想着:“一旦自己命休,可儿可以再嫁人再生活下去,我不能毁了她的面容,毁了她的一生。”于是放弃他了原来的念想。可儿见新安呆思不动,于是她从头上拔下簪子,猛戳向自己的脸颊,簪子穿透两腮,双腮,口中全是血,新安轻轻地替她拔出簪子,痛惜地说:“你怎么这么傻?!这时何为呢?”又急忙用干土止住血,可儿也用墨汁涂在脸上,伤口处也成了黑黑的。新安一把可儿揽在怀中,一对泪人,相对无言,一片真情与蓝天白云交融。

不久他俩带着伤,带着甜美的幸福,牵着手朝山外走去,走着走着,在山拐弯处,突然被十几人拦住了去路,他们还没愣过神来,已被人家围住,身上仅有的几个干粮和四两银子也落入他人之手。原来他们是卧虎山的土匪,为首者是杀猪出身的唐伟达,他身高八尺有余,膘肥体壮,一脸横肉,让人可怖,其实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他拉拢起一伙子地痞无赖,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二人被逮到了山寨上,山寨空地上还有其他被捉来的几十口子逃难的人们。唐寨主,巡视一圈,把眼落在了袁新安身上:“你小子弱不禁风,一看就是是秀才?给我记账去!”于是又吩咐东西南北四大寨主把抓来的人分成东西南北四队,修筑山寨,他吩咐道:“你们给这四大寨主,安心干活,不准偷懒使滑逃跑,否则——”说着,挥动杀猪刀,一棵碗口粗的槐树,立刻倒地。众人吓得不敢看他。他又说:“干活去!”袁新安上前拱手,并指了指可儿说:“大王,这是我老婆,让她在我身边,我才安心为你效劳。”唐大王想知道自己的财富有多少,正是用人之际,满口答应,让可儿编入军火房,为大王做饭。

一天早上,可儿被吩咐给唐大王亲自送饭,她刚进屋门,门立刻被人关闭,唐大王哈哈一笑,一把抱住可儿,吓得可儿把托盘和饭掉在地上,她挣扎着,喊叫着,但是在凶神恶煞,杀猪出身的大王面前,哪有反抗之力,他把可儿抱起,一下子丢在床上,就要行不轨之礼。突然门外喽啰把门拍得当当响,唐大王生气,吼道:“什么事,快说,别误了本大王的好事!”门外的喽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大王!一伙清军正朝我们山寨奔来!”唐大王一听,“什么?”“啊”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屋门,立刻朝库房奔去,到了库房,只见东西南北四大大王正在抢夺金银财宝,他暴跳如雷,一刀砍死了正往兜里装东西的北大王,其他三王一看,不杀死唐大王,谁也没命了,三人一递眼色,一起抽出刀向唐大王砍去,唐大王再勇猛哪能抵得住三人玩命的进攻,几个回合,唐大王就变成了刀下鬼,身首异处,惨不忍睹。西南二王正在得意之时,不想东王猛一出手,手刃西南二王。东王十分得意:山上一切财富都是自己得了!于是他收拾库房东西准备逃走,谁料清兵早就杀进了山寨,贪财的东山大王也走上了黄泉路。清兵洗劫财物后烧寨走人。

这正是:贪财者丧命,要命者求生。劝人莫贪财,贪财命财空。

看官,你道袁氏夫妇性命如何呢?让我徐徐道来。

先说可儿。唐大王一走,可儿知道大事不好,急忙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谁知清兵已经进入寨,他们逢人就杀,可儿赶紧退回屋内,不想无心碰到门后一机关,突然在门口东处石板轻轻移动,一会儿出现一个暗洞,可儿也顾不得什么,赶紧跳入暗洞,找到关闭机关触动一下,石板恢复原貌,可儿保全了性命。等清兵走后,庆幸机关未毁,她从废墟中钻出,一看到处一片狼藉,她不顾一切地向已成废墟库房奔去,她哭着,喊着,疯子一般翻看着一具具尸体,甚至是烧焦的尸体,也不放过脸上有无齿痕,可是一切成空,新安的尸体终究没有找到。她头发烧焦了,脸烤黑了,眼泪哭干了,手磨破了,身心疲惫,昏倒在地。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屋子里的床上躺着。她猛地坐起来,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和一个十七八岁哑巴女孩站在她身边(后来知道她叫哑姑),哑姑见她醒了,呀呀地说着什么,脸上露出甜甜笑容。可儿知道是老婆婆和哑姑救了她,赶紧下床跪拜,感谢救命之恩。老婆婆也告诉她:“这里距卧虎山大约有六里路,中午哑姑见卧虎山上冒起了烟,知道出事了,下午她就好奇地去看个究竟,当到了山上看到你时,发现你还活着,于是就把你背了回来。”可儿对着哑姑表达感激之情,并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二人深表同情,决定让她留了下来,可儿无家可归,有挂念着丈夫,于是答应了。从此,可儿拜老太太为娘,居住下来,一起生活着,随时等候丈夫的音信。

再说袁新安正在库房内记账,突然东西南北四大大王闯进来,随后就是抢夺财物,情况不妙,他赶紧躲到内屋内,随后看到彼此厮杀在一起,为了保命他赶紧藏到了一个木柜子里,上面盖上他们抢掠来衣服、金银首饰等。当清兵烧杀完毕后,他们收拾五大大王十来年的积蓄,当然包括装有新安的柜子。他们抬的抬,背的背,扛的扛,很快来到卧虎山下。他们把东西放到抢来的驴车上,向西南而去。天黑下来了,他们来到一个村落,当然是空荡荡的村落,他们放下东西,进屋吃饭休息。夜半时分,寂静无声,新安轻轻打开柜子,四下观望,不见人影,只闻鼾声。于是他悄悄地从柜子里出来,只身跑到了不远的山岗上躲藏了起来。清早起来,清兵未见异常,吃过饭,远远离去。新安回到了村子里(后来才知村名叫青桐村),先找口吃的,再找个住家暂时住下来。后来逃难的人渐渐回来,他们听说了新安的不幸,深表同情,自然接纳了新安,从此他也安顿下来。

后来大清朝一统天下,施以仁德治国,百姓生活境况稍好,新安设馆收徒,生活渐渐稳定下来,他开始了东奔西走打听可儿的下落,可是一无所获,不知觉八年过去。后来一个过路行人,说起了卧虎山五大王的事情,新安赶紧向前询问卧虎山的位置,那人告诉他卧虎山就在本村东北60多里外。听到这些他高兴得连声道谢。他也有了寻找可儿的念头。

新年刚过,新安开馆授课还有一月有余,于是在大年初三清晨,他便带上吃的和铺盖朝卧虎山方向走去,几经跋涉,几经询问,下午来到了卧虎山上。卧虎山仍是残垣断壁,人骨散落,他不怕,因为他心里装着可儿,相信她还活着。他找了个破石房子,简单收拾一下,作为临时之所,然后他对着山谷四下呼喊“可儿”的名字,山谷回响着可儿的名字。他又用石头在空地上排出“可儿”二字,他相信可儿如果活着,来到山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她一定会等他的。

一天晚上,夜不能寐,他又站在山顶上高声呼唤可儿的名字。心有灵犀,睡梦中的可儿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连声回答:“新安,我在这!”随后猛地惊醒了,哑姑也被她的喊声惊醒了,哑姑咿咿呀呀问可儿怎么了,可儿把梦里的情况向哑姑说明,并央求明早让哑姑陪她去卧虎山看看,哑姑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她俩早早起床来到卧虎山上,天已经大亮,先看见新安排着的可儿名字,可儿高兴坏了,她抱住哑姑跳着,热泪流了下来:“新安活着,新安还活着!”她松开哑姑大声喊着:“新安,我来了!”新安从屋内跑出来,一眼就认出了可儿,可儿自然也认出了新安,因为彼此脸上留下的痕迹,十分醒目。二人仿佛再世重逢,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真是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对愣了会儿,新安急忙跑过去,抓住可儿的手,双眼含泪,口里喃喃喊着;“可儿!你还活着,不是梦吧!”可儿,流着泪,说:“我们都活着,不是梦!”随后他们抱在一起,哭成泪人,天为之动容,地为之含悲,一切都静止了,哑姑也在一旁偷偷抹泪。不知过了几时,两人才难舍地分开,可儿向新安讲述了自己的被救经过,新安赶紧向哑姑鞠躬表达谢意。随后他们一起向哑姑家走去,刚到大门口,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朝可儿跑来,新安脸色一沉,止住步子,呆立那儿。可儿连忙解释,新安忽然想起山洞的一幕,自己也笑了起来,可儿喊着:“康儿,这是你爹,赶紧叫爹啊!”康儿躲在可儿身后,怯生生地叫了声:“爹!”

后来她们都随新安来到了青桐村定居下来,新安和可儿,又生了二女二男,哑姑也在本村找了个好婆家,夫妻恩爱,她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新安八十八岁那年,过了生日当晚,夫妇二人躺在床上,牵着手一块坦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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