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渔点评臧棣《芹菜的琴入门》。

芹菜的琴入门

我用芹菜做了

一把琴，它也许是世界上

最瘦的琴。看上去同样很新鲜。

碧绿的琴弦，镇静如

你遇到了宇宙中最难的事情

但并不缺少线索。

弹奏它时，我确信

你有一双手，不仅我没见过，死神也没见过。

非渔评读

臧棣的《芹菜的琴入门》是一首奇妙的作品。说它奇妙首先是各种阅读经验值的读者都会被它吸引，首句“我用芹菜做了/一把琴”，奇崛精彩的意象连接令人无法拒绝，产生出强烈的读下去的审美期待。从修辞上讲，这样的无中生有，妙趣横生，首先来于谐音的妙用。作为一种在诗经等古典诗歌经典中反复出现的古老的修辞手法，谐音从现代汉语诗歌中已经近乎绝迹，而在段子、俗语中则大量存在。恢复谐音在诗中的作用，启动它的诗意生成机能，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艺术把控能力。“我用芹菜做了/一把琴”，两个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意象在被连接的同时也被擦亮了，这样的连接是怎样产生的？能说不是谐音触动了诗人么？

它也许是世界上

最瘦的琴。看上去同样很新鲜。

这两句是对前面一句的具体化，但继续引而不发。“瘦”和“新鲜”，既是现实之芹，也是虚拟之琴。诗人从声源上跨越二者的鸿沟后，兴致勃勃同时又一本正经地告诉读者，“我（真的！）用芹菜做了/一把琴”！

碧绿的琴弦，镇静如

你遇到了宇宙中最难的事情

但并不缺少线索。

这三行在部分读者那里构成阅读的障碍。“碧绿的琴弦”，半写实半虚拟，情景感很强，继续对“做琴”这一“事实”进行强调。“镇静”一句涉及到一个人生经验。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当你遇到一个特大的困难、挑战，或惊喜、发现时，哪怕是胆汁型冲动性格，引起的反应往往是出乎寻常的镇静！这就是所谓“每临大事有静气”的“静气”。这种静气的产生，一是受到的冲击要足够巨大，二是“并不缺少线索”，线索意味着并非束手无策。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这一经验的作用，就是诗人为自己突然的发现“震住了”！

后面的就很好理解，简单的说就是赞美赞美赞美。“死神也没见过”，这句很妙。死神什么没见过？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凡有过的都要消亡，死神其实什么都见过。但“我”未见过，或我明知死神见过但我宁愿相信它未见过。这双手，这把琴，这种弹奏，是今天才有的，是眼前才有的，它源于发现又先于发现，它还没有消逝，所以死神没见过。

诗中的“你”出现了两次，可以是我，也可以是爱人，可以前面是我，后面是爱人，也可以前面是爱人，后面是我，可以一身为二，也可以二身为一，从而生成多重的诗意空间。大体而言，这是一首基于热爱的赞美之诗，一首基于发现的心灵之诗，也是一首心智之光投射到日常景象并将之照亮、同时具有某种私密性的经验之诗。

zang di

发布于 2019-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