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 像儿童一样生活,像冰箱一样清醒。
五月初始,我怀抱着高涨饱满的热情迎接,我感到从心脏开始散发出激荡的力量,仿佛是电影里即将发生奇迹的前兆,空气里也写满了让人信服的气息。
月初,我在四月里陡然升腾起的愿望便也实现了,实现得莫名其妙,实现得顺顺利利。当我站在空荡但微妙的房间里,四角顶上的蜘蛛依旧与我和平共处,一眼就能把所有都看穿的轻松,伴着汹涌澎湃的期许,把整个人的信心都填充到快要爆炸的临界点。这样的时刻,灰色也会亮晶晶。
大部分时候,我都需要靠这样的情绪活下来——不止是一顿饭两顿饭,能让人活下来的,也可以是目光清明,意志坚决,蓄势待发。
和朋友们喝完酒,深夜的天空没有看到星星,把家族群里的小视频看了一次又一次。不过离家两月,思想和味觉,仿佛被割裂了两年。回到住处看了许多电影,做了喜欢的菜,清晨的闹钟调得越来越晚,身体里的记忆不停被打破和重建,公转又自转地马不停蹄,横生了汪洋一般的叹息。
后来,立夏了。
五月里有好多次午后,我是在Angela姐姐的画廊里度过的,她会提前准备好鲜花等我到来。在太湖边上的画廊,大大的玻璃墙外是平静的湖水,和很大一片的芦苇,面对它们坐着,时不时有白鹭经过,听不见的风吹动了芦苇,绿色的浪花摆动摆动,然后就想清很多事。
那天的空气刚好带着点冰冰凉,但体感尤为舒适,望着芦苇望着湖水,我想爸爸我想妈妈。年少的愿望是带着他们和我周游世界,此时的愿望是渴望能自由地回归,和他们一起度过凡常的日子。种种青菜养养鸡鸭,下雨的时候喝汤,傍晚的时候看晚霞。
山歌老师和我说,即使如今,他的梦境里始终都是儿时居住的老房子,环境也是旧时的模样。并不是如今的别墅和高楼不好,但人的内心始终都会充满那份热切又原始的渴盼。
工业革命给了世界更多骄傲和未来,一去不返的朴素生活被绣成梦,走了好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一边许愿一边继续向前,只要不会实现,就永远美好。
慢慢地,生活的节奏开始加快了脚步,我却也依在理想的风帆中左右摇摆。入行这么久,我很坚定自己是一名摄影师,但汹涌地是自己对于许多领域的热爱也并不因此而消减。这两年来我开始更大量地写作,浑身都有抒发不完的感想,一边把对于首饰的浓情做了更多地搭建。
精力被分割之后,看不清和走不快,有时候会像一柄发光的长剑,眼前被不停地切割,我迅速伸手又需要迅速抽回,手心的温度便如流沙,痛苦和愉悦交织。晴空夹霹雳,风雪送春来。
我是宁可笃信一句话的:已然谷底,往后皆升。站在谷底的呐喊,会有回音,声音被打了一圈回到身边,我说加油便得到加油,拉自己一把的,便只能是自己。或者,笃信另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样也是有可能开花结果的,并且,不是危言耸听,不是自嘲自娱。
上坡又岂有轻松时,想当年爸爸带我去寻觅深山瀑布,回程时双手双脚爬了出来,一边流涕一边执著,倒也不是什么绝人之路。
写到这里,我又燃烧起回家和爸爸去山中探险的欲望。四年了,他心里的小男孩变了吗?当然不会,因为他是爸爸。
重返了一趟东山,一趟西山。相同的季节里,做了相同的事。一期一会的心境,更有一股安定的能量在吸引着,植物瓜果便是如此。没有人会写信给它们该发芽了该落叶了,基因的时刻表成为驻地邮差。
再度枇杷林,趁着鲜劲儿一口一个地吃上,感动什么的,流淌得昏天暗地,复何求的意志就侵占了整个脑袋。尽情当下——今天吃了最新鲜的枇杷果子,明天能够喝一杯热腾腾的茶,哪怕是可以提前半小时躺床上看看书。像儿童一样生活,像冰箱一样清醒。
傍晚在游泳的时候,西面的玻璃照射进一束光,当我游到那一段的时候,金黄的光线会闯进我的泳镜,于是眼前的世界金灿灿。连水也变成了耀眼的金色。我穿过了金色的光束金色的水,我再次经过金色的光束金色的水,短暂的美丽,让人心情柔软。
回家的路上,风有些凉,五月的风钻进了每个人的故事里。我很平静。没有前两天和老佛爷诉苦时的崩塌,也没有前两日拍摄古器时的兴奋,像一滩泥。
五月一离开,我的生日便来了。每年我都会幻想可以吃到什么蛋糕,那一天会不会有一点点不同。但我已经提前收到了许多礼物。
月底会把月初时的激昂摔碎了一地,过了零点,这份激昂会自动贴合重回手中,依旧是一颗星星闪烁,万念俱明。
周而复始,但,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