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教会我,如何以劝架的名义欺负人

郭文景、姜文、陈丹青

中国文艺界正在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神仙打架”。

缘起8月20日,中央音乐学院教授、曾为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作曲的郭文景先生,朋友圈发文怼了木心,用“纯属放屁”、“吹牛逼”来评价木心的文风,用“陈词滥调”、“浅薄”来评价木心的音乐见解;

9月1日,木心的弟子陈丹青老师,致信郭文景,斥其“辞气如是之污秽,面目如是之难看”,“悍然骂街,又亏又土”。(具体见文末)

郭教授至今没有回应,以为这件官司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姜文杀了出来——9月14日,姜文在易中天的上发表了《姜文劝架,请别开骂》一文。

这篇文章,重新定义了劝架。

姜文“劝架”文重点如下:

新冠未除,惊闻郭陈二老新近有染。

染在哪里?染在音乐上:三线谱不是五线谱,他师傅不是他师傅什么的……

照说此染与我八竿子打不着,我连简谱都不识,除了口哨什么乐器都不会。

问题是他们当中,一位是阳光的作曲,一位是灿烂的粉丝。

我赶巧是阳光灿烂的导演,那就出来劝劝。

只弄了二十八个字。 够用。

陈木可观不可雕,勤能补陋难补骚。

东施代有东施效,秋泯夏虫子莫号。

最后,希望陈老多向郭老请教音乐,三人行必有你师嘛。两人行也有。

木老教得你,郭老就教不得?

我看可以教一教。

Anyway, 相长之余二老不妨团结起来,遥看远方,共抗疫情!为人类进步多做贡献!

即使在不相干的人看来,这篇文章都挺过分的——如果处处针对陈丹青和木心都算是在劝架,那什么才叫作拉偏架、拱火、挑事儿呢?

先说文中最关键的那首七绝,开篇的“陈木”指的自然是木心了,顺着这个脉络理下来,整首诗的意思不难理解,自不量力翻译一下:

“木心是一段朽木,可看不可雕。

他很勤奋,读了很多书,写了很多字,但是难以弥补其文艺天赋上的不足,作品就是拿不出手。

和真正的文学大家比起来,木心就像效颦西施的东施,而长期吹捧木心的陈丹青,则是木心之后的新一代东施。

但是,就像那种只活一个夏天的虫子,秋天到了就会消失,时间也会验证木心的价值,恐怕再过几年,木心在文艺界就会被刷下来了,到时候你陈丹青老师可不要号哭伤心噢!”

翻译得不一定准,但也不至于差到黑白颠倒的地步。总之,这首诗越琢磨越觉得炮声隆隆——都是冲着木心和陈丹青来的。

另外一段就更明显了:

“希望陈老多向郭老请教音乐,三人行必有你师嘛。两人行也有。

木老教得你,郭老就教不得?

我看可以教一教。”

行文腔调堪称神来之笔,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指点文艺的口气也不过如此了吧。

仿佛可以看见姜文叉着腰、眯着眼,戟指陈丹青,命令其向郭教授低头。阅读加盟www.sejyw.com

这样的文章,说是指向陈丹青的檄文、批判文、嘲讽文都可以,非要说是来劝架的,就有点不厚道了。

其实,木心的文学地位一直存在争议,陈丹青把他的老师捧为比肩鲁迅的民国大师,唯一打通古典汉语与五四传统的写作者,作家陈村称木心是中文写作的标高,这些评价都让人哭笑不得。

文学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没有过硬的小说作品、只以散文随笔著称的作家,不会被视为正经作家,更遑论文学大师。木心就是这种情况,他的代表作主要是一些散文随笔集子,《哥伦比亚的倒影》、《琼美卡随想录》等等。

和胡兰成相似,木心的文笔是另一种假大空,看他的散文,仿佛坠入形容词的汪洋大海,毫无节制的粉饰,包裹着一点捉襟见肘的机灵。这样的文章,骗骗大学生可以,唬不了内行。

专业搞文学的,很少会把木心视为大师,用王朔的话说,木心就是在纽约混的一个老头子,写点文章挺好,但是别瞎吹成宗师。

从这个意义上讲,郭教授批评木心的文风,姜文讥讽木心的价值,并非没有道理。最多也就是话说得粗暴了点。

只是,姜文如果正大光明说我是来撑郭教授的,一点问题没有,一面说来劝架,一面冲陈丹青递出刺刀,这个做法,怎么说呢?像极了木心文章里喜欢卖弄的小机灵,自以为高明,其实鸡贼无比。

最后,附上郭文景怼木心的问答文字,和陈丹青致郭文景的信函。

郭文景说木心

木心说: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三个人,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作家,还有一个是画家,后来画家和作家合谋把这个音乐家谋杀了。

狼子村说: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五个人,他们是天文学家、哲学家、画家、诗人和作曲家,后来作曲家把其他四个人全杀了。

(这种不交税,无成本,无法证伪的牛逼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吹,乐见大家一起来吹。)

木心说:东方与西方最大的分异现在音乐上:东方的音乐越听人越小,世界越小。西方的音乐越听人越大,世界越大。

狼子村说:纯属放屁!川江号子、信天游、草原的长调、西藏的牧歌、古琴、笛子、唢呐......我越听天越宽、地越远,最后听见人在天地苍穹间。

木心说:我去德国考察空气中的音乐成分,结果德国没有空气,只有音乐。

狼子村说:我去佛罗伦萨考察空气中的艺术成分,夜晚散步时,遇到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的幽灵,这三位拉着我的手说:可把你盼来了!

(跟上面第一条一样,欢迎大家一起来吹。)

木心说:勃拉姆斯的脸,是沉思的脸,发脾气的脸。在音乐中沉思,脾气发得大极了。

狼子村说:得,我都不敢说我听过勃拉姆斯了。

木心说:谈贝多芬、谈肖邦,最大的难事是要年轻人承认浅薄。

狼子村说:热爱贝多芬和肖邦的年轻人可能会说,凭什么!?我也要说:不就一贝多芬一肖邦吗?你大爷的!凭什么要年轻人承认浅薄?要想显得自己高深也不带这么踩年轻人吧?

木心说:贝多芬是德国乐圣,博大精深,沉郁慷慨。莫扎特是俄耳浦斯的快乐、和平、祥和的一面,肖邦是忧伤、自爱、怀想的一面。

狼子村说:省省吧,这些陈词滥调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但!是!我必须指出,这滥调,是对三位作曲家最浅薄的解读。

有不少文字介绍说,木心在狱中时,曾在白纸上画钢琴键盘,无声弹奏莫扎特和巴赫。对此传说我有两个疑问。我见过木心留下的所谓音乐作品手稿的照片,是十几页不成调的简谱,这说明木心不认识五线谱,那么他弹的应该是简谱版的莫扎特和巴赫了。我的第一个疑问是:哪儿有简谱版的莫扎特和巴赫卖?

如果这世上从未有过简谱版的莫扎特和巴赫,那说明什么呢?

我读过吴法宪、邱会作、李作鹏等人的回忆录,他们在回忆录中详细纪录了他们在秦城监狱的生活。这些人曾是政治局委员,从他们的回忆看,在狱中他们是无法自己选择和创造娱乐方式的。因此,对画钢琴弹,我的第二个疑问是:

木心蹲的是那所监狱?

木心还说他在狱中写了66页十余万字的《狱中手稿》。中将、空军司令、政治局委员吴法宪回忆说,每日写交代材料,给了多少张纸是有数的,写完上交,纸张数要对得上才行,绝无可能偷偷存下纸来写别的东西。因此,我不知道木心蹲的是哪家监狱,是以什么身份蹲的监狱。我高度怀疑他蹲的是外国监狱。

最后,重要申明:我其实怼的不是木心这个人,而是一种文风和宣传方式。特此说明。

......去成都快活了两天,今日回京,仍无心作曲,故而写篇怼文消遣。

2020年8月20日

陈丹青信函

文景弟如晤:

久不见,今友人转发弟怒怼木心文,甚惊艳。弟于木心音乐观持异见,狠好,直说便是,然辞气如是之污秽,面目如是之难看,实令我吓煞。

昔年得识弟,欢谈之下,果然中音七八届才子也。今贵为教授,作曲精英,音坛前辈,国际名角,而竟不惜自己上网破相,悍然骂街,弟不觉得又亏又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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