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那些回忆,腊梅花的香气,便幽幽地铺满我一身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有些风景,应该一个人静默欣赏。

有些故事,搁在心里才算妥帖安放。

在这个日光丰盈的午后,一个人走在时而喧嚣时而静谧的街。

这便是小城的好处,没有那么多熙熙攘攘,没有那么多,过分饱和的欲望。

虽然有些地方,已承受不期而遇的时过境迁,而有些地方,却固执得一如往常。

十年前,有一个清瘦的少女,在如今肯德基对面那条街,被一个表演魔术的三十岁男人打动,气喘吁吁跑了两条街,掏空当时身上全部家当,用五元钱从附近小店售货员那里买了一只旧的圆珠笔,只为留住他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只觉得,一个人的手,拨拉拨拉,能够那样神奇灵活,真是奇迹。

虽然多年后,他已不复青葱年少,也一点不曾从那个男人身上学到任何魔术的技法,他也开始明白,所有的魔术,某种程度上都是一种“障眼法”。

他们也久已断了联系,但是那段回忆,刻骨铭心。

许多年后,依然是这座安逸流转的小城,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她无意瞥见身边走过一个穿黑色外套戴口罩的男人,但是她即刻将他指认,仅凭那一双眼睛。

虽然她只是脉脉不得语地任一场擦肩而过水到渠成地发生,因为这便是所谓缘分山穷水尽之后最月白风清的模样。

瞥见那一家蛋糕房,如今还是一般的装潢。

对于一座小城,它仿佛已经足够,但隔着这许多年的光阴,以及在异乡漂泊的体验,难免觉得它过于媚俗与简陋。

四年前,还是五年,有一个眼眸清澈忧郁的女孩儿,在这里,用一星期生活费的五分之一,买了一份小蛋糕,在喜欢的人生日那天夜里,一个人坐在教学楼下的石凳上,若无其事地吃完。

把喜欢一口一口地吃到肚子里,遗憾似乎也显得不那么狰狞寒酸。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失去音信。

直到在一个浓稠如墨的静夜,她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收到他的电话。

“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如果你没有离开。”

也许我们曾经擦肩,徜徉过同一个路口,远眺过同一座摩天轮,怀着同样的乡愁。

他的嗓音,一如多年前,温润洗练,仿佛被春水荡涤,又似遭丝绸摩挲——适合说情话,款款到天明。

一个男孩子,简简单单,白白净净,温文尔雅,正是青春少女最中意的心上人,多年后,她们会得欣赏更加深沉沧桑、稳重成熟、说一句是一句、做一件是一件的男人,但是她们因为自己的迷茫与慌张而爱慕皎洁与苍白,不是罪过。

一切的沟壑只在于,他承当不了那样厚重仓皇的情意。

他轻柔如晚风探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

那么故事大可到此为止,后来他们各自蹉跎。

他选择了多年前的旧人结婚,她选择了在异乡漂泊沉沦。

他们再也不曾遇到,后来她爱过的人都不像他。

走累了,就去路旁的奶茶店点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

也许是情人节将至的缘故,店里放着的都是轻盈温暖、清新甜美的情歌,让人一不小心就浮起恋爱的欲望。

而我不愿多耽,只想独自去山里看看正值花期的腊梅。

那座山,我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怀着不同的心事,一起来过,而今天,我津津有味地孑然一身。

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残缺。

虽然一个人,却仿佛有无数的因果傍身。

仿佛那些来来去去,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的人,又悄然复苏。

曾经,一场猝不及防的雨,将我们阻在了观音庙。

我坐在庭前小凳子上,听雨声潺潺,看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树叶上,更添一眼玲珑剔透的绿。

等身上的潮湿,一点一点蒸发。

我们背起了唐诗宋词,看谁联系意境想起来的更多,自然是我胜几分。然而到最后,输赢都没关系。

我记得走过一座石桥,桥下流水里,飘荡着绿色的水藻,我说给它取一个名字吧,最后不了了之。但那时候的心境是美好而饱满的。

当我想起那些日落西山的回忆,腊梅花的香气,便幽幽地铺满我一身。

也许岁月的证据,就是某一天,走过的地方,都是老地方,都说得清来龙去脉,都和某些人,某些情绪,有着藕断丝连的瓜葛。

但是,再也没有惊涛骇浪,再也不会莫名心跳慌张,再也不会,心里头像寂寥地洒满了一地清冷的白月光。

原来你曾陪我,走过这样短暂的一段路。

如今回望,不知当时的顽石,今夕可曾学会温柔点头,或者披上青绿的苔痕。

走过许多地方,最终都只是为了停靠。

时光如静夜流河,我们随其漂泊,不觉过了一岸又一岸,如轻舟已过,千万重山。

今天我走到老地方,青瓦白墙,一如往昔,在冬的枯枝烂叶里,也多情揉着一缕腊梅香。

门前的黄狗,远远站在日光里,静静凝望我,过不久,便自顾自离开,趴在角落里打盹。

空中时时有飞鸟掠过,衔着春光十里,背后有恍惚的人声,而身后这一棵花枝春满的腊梅树,始终岿然不动。

我想着,来一阵风吧,抬起头,便看到花枝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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