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琴（一）

哈哈

这是舒林的第92篇原创文章

本文系小编第一次尝试虚构文学创作，人物故事请勿对号入座。

一

民国某年，太阳热辣辣地照着逼仄的弄堂。六岁的翠琴和妈妈，抬着一桶井水，叮叮咚咚，摇摇晃晃，井水溅湿前身，汗水浸透后背，翠琴浑然不觉。

“两个死人，这么慢，也就抬半桶水？”翠琴爸爸坐在桌旁，喝着热茶，摇着蒲扇。

翠琴抹了抹汗水，一声不吭，转过身帮妈妈烧饭。她觉得女人真可怜：爸爸力气大却什么家务都不干，水桶那么重，井水那么深，妈妈的裹脚那么小，我俩费力抬水还落得一通责骂。

后来，翠琴终于知道了缘由：因为她是女孩，爸爸喜欢儿孩。

妈妈又有了，爸爸希望来个男孩，未能如愿。

第三次，第四次，妈妈的肚子大了好几次，却不见有孩子留下。

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指着翠琴的额头：“都是你，不吉利的东西，为什么不'招弟’。”

一天晩上，翠琴听见爸爸责骂妈妈：“你都生了六个，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儿子？”

“六个，我有五个妹妹，她们都去哪儿了？”翠琴忍不住问妈妈。

“送人啦，小孩别管那么多。”妈妈草草打发了她。

稍稍长大一点，翠琴便学着自己打水。挑着笨重的水桶，来到幽深的水井旁，翠琴先把一只小水桶扔下去，提上来，倒进大水桶；又扔，又提。最后翠琴挑着水，弯着腰，一头重，一头轻，踉踉跄跄往家走。

一天在井边，她听到几个邻居嘀嘀咕咕：“听说城外的黑金塔里扔了许多女婴哟，一些还是活的。”

“这有什么？东山青州庵的尼姑收留了几个女婴，送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用米糊喂，有时忙不过来，婴儿嘴边的米糊未擦干净，香味引来老鼠，婴儿被老鼠活活咬死哩！”

……

那晚，翠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双大手推进了那个深水井，慢慢下沉，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她。

妈妈的亲生孩子被送走，却抱了邻居家孩子来喂奶，挣点奶娘钱。

“妈，我帮你把孩子抱回去。”见到孩子吃抱了，翠琴主动求抱。

邻居家有钱，请先生在家给孩子上课，翠琴经常抱着孩子偷听他们上课。

“来，过来，认一下这几个字。”一次，先生招呼翠琴。

“上，人，也……”

“不错不错，看看，你没学会，别人偷听的都学会了。”先生对翠琴啧啧称赞，同时责怪自己的学生不认真。

此后，翠琴常常趁抱孩子的机会学几个字。

"你女儿天资不错，可以送来学习。”先生和翠琴爸爸说。

“笑话，哪有钱？我，上无片瓦，下无泥bo（田地的意思），水缸没水，米缸没米，灶台没饭，灰堂没柴。”

“当然有儿子，我砸锅卖铁也会让他读。”翠琴爸爸补充了一句。

……

“这本旧书送给你，可以自己学习哟。”先生送她一本书。

翠琴渴望认字，不时在家里拿起那本旧书翻阅。

“读，读你个死，女孩子读什么书呢，长大不是照样嫁人，蹲灶膛？”爸爸一把夺走。

翠琴断了读书的念头，女孩不配读书，只配干活。

每天，翠琴埋头搓绳，卖给杀猪的店铺；麻绳搓够了接着纳鞋底，缝鞋垫，卖给有钱的人家。

“这手艺真不赖，针脚脚密密麻麻，匀称好看”。

只有听到人们的夸奖声，翠琴才会露出难得的微笑。

翠琴爸爸在染坊干活，妈妈帮人缝制衣服，家里依旧穷。爸爸白天赚钱，晚上赌博。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没有儿子存钱有啥用？”爸爸每次输钱都说这一句。

“房租来催好几次了，家里没米下锅了，你还赌？“妈妈责问爸爸。

“你个女人，竟然敢骂老子？”高大的爸爸一把抓起妈妈的头髻，把她甩出很远。

可怜的小脚妈妈摔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翠琴不敢去拉，两个女人只能默默流泪。

家里穷，爸爸嫌弃女儿，懂事的翠琴想了一个办法——挨饿。家里仅有的一点米一点饭，翠琴忍着不吃，节省留给爸爸妈妈吃。否则，米吃光了，爸爸又会打骂妈妈。

饿着饿着，翠琴胃口越来越不好。

“这孩子，都十几岁了身体怎么不长？和六七岁差不多。我家的同龄人早比你大一个头了。”邻居王妈问起翠琴的妈妈。

“也不知为什么，这孩子饭只吃一点哩。”

她们哪里知道翠琴的心思。

翠琴十三岁那年，终于有了弟弟。

翠琴希望看到爸爸的改变，可是赌性难改呀。

“钱呢，拿来。”输钱了，爸爸就問妈妈要。

“没有。”妈妈说。

“不信。”爸爸翻遍家里角角落落，连妈妈藏在咸菜瓮里的几个辛苦钱也被拿走。

配音：二月紫晶

图片：蒋敏振/大力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