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喆:怀 念 母 亲
怀 念 母 亲
文/路 喆
97年农历7月12,是母亲大人仙逝的日子。
今又逢祭日,秋天已到,凉意未至,仍是燥热天气,心情也显得烦躁。早上起来,心情就一直淡淡的,干什么也提不起来精神,可又不得不做,琐事缠身,人来人往,却明显感到深深的孤独。独处的时候,只是发呆,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时而,就来来回回转圈圈儿。年年的今天都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久了,也就习惯了。母子连心,大概是天堂里的母亲也在挂念着儿子吧!
母亲早年曾做过学校里的“保育员”,做过生产队的妇女大队长。我是她五个孩子中最小的,没能见到她的这些经历,记事起就看到母亲扛农活的艰辛。
父亲在外做校长,我们姊妹又多,而且,大姐出嫁,大哥上班,二姐、二哥和我都在上学,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母亲肩头。
母亲身材高大,亭亭玉立,走路虎虎生风。但印象中,母亲就像一头拉车的牛,黑天白天、春夏秋冬、风里雨里、地里家里……好像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多少次,深夜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母亲在微弱的灯光下或融融的月光下剥棉花、抠包谷干农活的身影,这个场景印象极其深刻,已经刻骨铭心,直到现在仍不时在梦中出现。
早上起床时,母亲已经不见了,勤劳的母亲已经趁着黎明的霞光下地干活了。后来,我们日渐长大,母亲便安排哥哥姐姐们在学校回来放下书包就得上地干活,我则被安排在家做饭当伙夫。最早做饭时大概七八岁吧,母亲早上上地之前把红薯或红薯干儿和水一起,或直接就是清水添锅里、馏上馍,一般是红薯面和小麦面混合的黑馍,偶尔有一两顿或一两只黑白相间的花卷馍。等我放早学回来,把水烧开,把苞谷糁浇上烧开,再用垒臼搉一小碗儿蒜汁儿或青红辣椒当菜沾馍,一家人的早餐便做好了。有次母亲大概走的匆忙,没有往锅里添水,早学回来后我直接烧火,当锅箅子冒烟时才感觉不对,赶紧掀开锅盖,舀一瓢冷水浇进去,烧红的锅顿时炸裂……后来的生活中,我们姊妹五个都是做饭高手,其渊源正在于此。
母亲干不动了!几十年的超强体力劳作,母亲把自己生生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同时,长时间的身体透支,使伟岸的母亲积劳成疾,变得越来越”虚弱”了。在大哥的劝说之下,母亲最终同意去县城检查身体,却在半道上晕倒在班车上,好在班车直接拐进附近镇上医院,才把母亲从死神手里又抢了回来。
此后的8、9年间,母亲一直和病魔抗争,虽然不能再下地干活了,但母亲依然坚强、依然洒脱、依然笑声朗朗,到死也没有表现出来病人的恐惧、呻吟和绝望,母亲,把这种顽强的意志和拼搏的精神传给了我们。随后,随着我们姊妹一个个成家立业,生活稳定,各自有了自己的工作生活,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但母亲却一天天老去!终于,还是倒下了。
母亲,我苦难的母亲,我劳累的母亲,我艰辛的母亲,“苦日子终于到头了,母亲却老了,好日子这就开始了,母亲却走了。”这句话不是儿子说的,却喊出了儿子的心声!儿子的心在泣血!
母亲走的太突然!我在新野的邻县唐河工作,那天正好是二哥家新添的二侄女12天的汤饼宴,家人亲戚聚在二哥所住的老家施庵的镇上吃喜面。7月天气,虽初秋已过,正午仍是下火一样。母亲心脏病已久,不敢受热,又怕她到这里闲不住来回张罗劳累,影响身体,因此,没让父母回,住在新野县城的大哥家。下午,一是我家闺女刚满一岁,需要住在老家断奶,二是有段日子没回来了,想去见见二老双亲。于是就带着姐家、哥家的几个孩子去看望母亲。
长时间没见了,母亲显得很健谈。说了许多家长里短,回忆我小时候求学的经历,又对我工作生活的现状和以后的日子的隐隐担心。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母亲一直担心我一个人在外漂泊,孤孤单单的,“笼儿(指房子)没笼儿,虫儿(指结婚)没虫儿,现在结婚了,还没笼儿”。我主要是听,偶尔劝她不要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成家立业了云云。后来就谈到了死,谈到了母亲的娘家—我外婆家,谈到她们庄上的许多我根本不认识不知道的人和事,说谁谁谁哪一年死的,多大岁数,怎么死的……说了很多。母亲说,”你爹总劝我不要怕死,我不是怕,我是想着等看到鑫娃(我大哥家大侄子)他们结婚有了孩子,也就安心闭眼了。”我赶紧解劝并岔开话题。因为第二天是星期一,我需要赶晚班车回唐河,母亲就送我,印象那天送了很远!期间多次停留,我劝母亲回去不要送了,我们就停下来说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娘儿俩边走边说,竟然从城西送到城东车站路口。我心里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太年轻了太幼稚了太缺乏生活的经验了啊!但我想到了留下来陪伴母亲,母亲又劝我说你走吧,你端的是公家的饭碗,归人家管。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听出来了她的不舍!我看了看表,搁平时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发车的时间了,刚要和母亲争执,恰在此时,最后一班车来了!
回到唐河,心绪一直不能平静,总担心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干什么事儿都魂不守舍的。大约深夜子正十分,床头电话铃突然响起,我立马一声冷汗坐起来,脑袋”嗡”的一声。电话里大哥语调儿低沉”咱妈有病厉害!”,结合下午的情形我立即追问一句”到底咋样了?”大哥说”已经不行了!”……电话还没放下,已是肝肠寸断,泪流满面!短短几个小时刚过,母亲和我竟是阴阳两隔!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时的心情,沮丧、崩溃、焦虑、无助、孤独……我像一个人走在漆黑的风雨之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当时,在我的20几年人生经历中,第一次遇到这种自己至亲之人的生离死别,我像一下子陷入了万丈深渊!整个葬礼都是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左脚大拇指不知怎么碰伤了,不时钻心的疼,也不管不顾,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直到把母亲送出去入土为安,回来才发现伤口已经严重感染溃脓了。但这种疼,根本比不了失去母亲的痛啊!那个从小疼我爱我呵护我、到死还放不下我的人,没了!没了!没了呀!我头顶的天,塌了!
此后,我每天晚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好觉,眼睛一闭,母亲就站在床边。还是那个高高的、永远衣着整洁的、微笑着的、看见就感到温暖的、慈祥的母亲,只静静地望着我,也不说话,比原来好像年轻了许多!母亲这是解脱了吗?急忙睁开眼睛,母亲又不见了。如此反反复复,持续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五七”祭日过后,这种情况才逐渐走远。
我不信什么“灵异“事件,母亲和父亲都是老党员,两个哥哥和我,也都是党员,我们家都是唯物主义,我们不会相信什么鬼什么神?但我宁愿相信人的灵魂的存在。我认为,活着的和死了的人,肉体虽不能生活在一个层面,但灵魂,却可以继续相互交流。
母亲走的急,有许多话来不及说,这是已在天国的母亲,依然放心不下她的这个小儿子吗?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我曾经蒸了一锅馒头,发面开的很好,但蒸出来却是一个个坚硬瓷实的“死面馍”!母亲啊!我辛劳一辈子的母亲,黄泉有觉,你在告诉儿子生活的艰辛和多变吗? 20多年了,每逢母亲的祭日,都会有一种浮躁的心绪,一种莫名的火气,一种淡淡的忧伤。一整天,谁也不想搭理,什么也不想干,懒洋洋的,张口就可能发火。可又坐不住,心绪也难平静。“自古逢秋悲寂寥”,秋的燥热和悲凉竟同时拥有!此时,我便知道,肯定是母亲也在想我了。
多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什么也不干,就是闭着眼睛,一任思念母亲的思绪和眼泪一起流淌……
(路喆于2018年8月23日)
【作者简介】路喆,男,河南新野人,现供职于唐河县产业集聚区管委会。喜文字、爱旅游,曾有诸多作品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