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生活——“低到尘埃，开出花来”

早春的天气真是善变，温度起落得非常突兀，让人觉得恍惚：前脚入春，露出一小截明亮的手臂，后脚跟着又把头面裹得严严实实。常听到有人感叹，刚洗好的棉衣只好拿出来了。

春天，是需要捂一捂的，无论南方或北方，这段日子都显得有点漫长，因为内心急切地盼春归。

早些年，也会抢先似的，早早就将棉衣和毛衫洗干净收纳入柜。如今却淡定了：往后的好太阳多得是，不必抢，更不用急。于是，卧室里专门用来放衣服的两把椅子上堆了一叠有厚有薄的衣物——春三月，乱穿衣啊。

江南的早春雨水太足，一个星期只有一两个晴天，其中一天还可能半晴半阴。所以，太阳稍微露脸，便觉人间大地都欢呼雀跃似的，闹腾腾，满眼烟火气。

尤其是朝阳人家的窗口，晒着各式各样的生活，衣物、棉絮、枕头、草纸、干菜、拖鞋。我特别喜欢这样的江南。闲着无事在闹市区逼仄的里弄之间游走，多半是为了好好看几眼 “低到尘埃，开出花来”的人间生活。

似乎只有以江南为代表的南方，在过日子上，才如此细心和精心。小时候，生活在北方，竟不知还有“晒被子”这回事；当然，也不知道潮湿的空气到底能湿到何种地步。直到自家存放的东西隔了一个夏天便长出霉斑，闲置三四个月的被头闹了螨虫，自己浑然不觉，手臂大腿生出一片红疙瘩，总算打心底里长了见识。过生活，的确要抓紧好时光，尽情地把能够搬出来的一切，都拿到露天地，沐浴阳光德泽。

周末才晴了两天，转身又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阴雨天。古人所说的“晴耕雨读”放在我这儿，就是晴天洗晒之余不忘沾花惹草，雨天便躲进屋檐里，面朝小院儿摆上茶桌茶盏，或者坐在书房读书，在客厅看电影。晴天雨天，各有韵味，关键是要找到合适的事来安顿灵魂。

清早，顶着小雨赶乘地铁。心里想的，不是雨天多烦，奔波多苦。反倒是，多亏这连绵不尽的春雨，一面暗自浇灌春柳春花，一面将时间的脚步缠滞住：缱绻在一些残冬的气息里，不想那么快就走进春天。因为，怀揣着很多美好向往的日子，比真实拥有的时候更充实和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