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菜真相 | 芙蓉鸡片不是川菜!

芙蓉鸡片不是川菜?

这个问题,会让很多人一头雾水。怎么可能不是呢?几乎所有的川菜菜谱,都收录有“芙蓉鸡片”的大名,而且,很多专家、大厨,经常在各种场合,深情讲述芙蓉鸡片的光辉岁月。无数川菜的痴心铁粉,也以川菜中有这样精致华美的菜式而自豪。

但是,芙蓉鸡片,果真是川菜吗?请往下看。

三款“鸡片”

我在孔府菜和鲁菜的研究资料以及菜谱中,各发现了一道和芙蓉鸡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菜:分别叫炒软鸡片浮油鸡片

我们先静下心来,看看这三个枯燥的菜谱吧:

一、炒软鸡片    把鸡里脊肉(鸡胸脯肉边沿那两条最嫩的肉条,也叫鸡柳)去筋,剁成细泥,再加蛋清、湿淀粉、高汤,调匀成“鸡汁(也叫鸡糊)”。锅里放猪油,四成热时,倒入调好的鸡汁。

鸡汁受热凝固,漂浮起来成“鸡片”状。锅内留一点油,葱姜末、蒜苗炸香,再下火腿片、海参片、南荠(荸荠,重庆话叫蒲曲儿)、刚才制好的“鸡片”,以及料酒、高汤、盐,颠翻一下出锅。

二、浮油鸡片    把鸡胸脯肉去筋,用刀背砸成茸,加蛋清、湿淀粉、微量盐、清汤(或葱姜水,没有高级清汤,就用清水代替清汤)。

锅里放猪油,四成热时,用调羹一勺一勺地舀入鸡茸泥,鸡茸泥遇热,形成“鸡片”,浮出油面即捞出,放入温开水透出油分。再起锅,放一点猪油,放入俏头(冬笋片、青豆)和“鸡片”,颠勺翻入盘内。

三、芙蓉鸡片     鸡胸脯肉或鸡里脊肉去筋,用刀背砸成茸,加少量鸡汤调散,再加蛋清、湿淀粉(芡粉)、清汤(或鸡汤)调成鸡糊(或叫鸡泥、鸡浆),然后锅里下猪油,三成热时,将锅倾斜,手勺舀鸡浆,沿锅边倒入,马上把锅摆正,让油浸过鸡浆,形成鸡片,捞出后,漂在清汤内去油。此后,留一点油,加葱姜爆香,下鸡片和俏头(火腿片、冬笋片)、豌豆尖炒匀起锅。

此菜还有两种方法制作“鸡片”:一是用油滑一下锅,就把油倒掉,然后用勺舀入鸡浆,摊成鸡片;二是把鸡浆,在抹了猪油的盘子上摊平,上笼蒸一下,再揭下来成为“鸡片”。

第一道菜,来自孔府菜绝大部分孔府菜谱都有这道菜,名字也都叫“炒软鸡片”(早期孔府一些筵席菜单上,也有写作“炒软鸡”的);

第二道菜,来自鲁菜菜谱几乎所有传统鲁菜菜谱都有这道菜,名字叫“浮油鸡片”,也叫“炒浮油鸡片”;

第三道菜,来自川菜菜谱这便是几乎所有的川菜菜谱都必须有的一道菜——名头极响的“芙蓉鸡片”是也。

大家觉得这三道菜,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我把能搜集到的“炒软鸡片”、“浮油鸡片”、“芙蓉鸡片”的做法,排列起来,睁大眼睛使劲看呀看,眼睛都看近视了,最后,无奈地得出结论,这就是同一道菜,只是名字不同、做法稍异。究其本质,并无不同。

都是先做鸡浆(或者叫鸡泥、鸡茸、鸡糊、鸡汁等),再制成“鸡片”,然后加俏头炒转起锅。

但如果仔细研究一下川菜和鲁菜的做法,还是有一些细节不同。

鲁菜的描述更为简单,做法比较单一,显得略显粗糙,不够精细。川菜做法,就明显精细,并且发展出了一些细节变化。

让我们比较一下吧。

川、鲁两家菜系,做此菜的第一道工序,都是制作鸡浆。鲁菜是加蛋清、湿淀粉、高汤一次性完成。川菜呢,在所有菜谱中,都有个先稍加一点汤,把鸡浆调散的工序,然后再加汤做成鸡浆。有的菜谱甚至规定了下锅前,才把蛋清倒入鸡浆调匀(内江地区饮食服务公司1972年十一月编印的《烹饪技术教材》P121-122)。

鲁菜用鸡浆制作“鸡片”,只有一种方法:把鸡浆做好后,直接下油锅。川菜则进化出“油滑、锅摊、笼蒸”三种方法。而且,就算最接近鲁菜的“油滑”一法中,川菜也是让鸡浆沿着锅壁往下流,比鲁菜的直接下锅,其成“片”效果,明显要好很多。

还有一个细节很有趣。几乎所有的鲁菜菜谱、孔府菜菜谱,都说滑鸡片的时候,油温“四成”,而几乎所有的川菜菜谱都说是“三成油温”。

看来,川菜更强调低油温,避免油温稍高,导致“鸡片”成型不好——我采访过几名老川菜厨师,都给我强调“油温要低”,他们说,“三成都有点高了,一层油温三十度,三层油温就是九十度,有点高了,六十、七十度油温就够了”。

现在,芙蓉鸡片不但被列入川菜菜谱,而且是川菜响当当的代表菜之一,但鲁菜也说,这是他们家的祖产。

那么,芙蓉鸡片,或者叫炒软鸡片、浮油鸡片,到底是川菜还是鲁菜?总不能说,换个马甲,就从这个菜系跳槽到另一个菜系,这也太儿戏了吧。

我的观点是,同一个菜,不应该被不同菜系,都说成是自己的当家菜品。否则,那还分什么A菜系、B菜系,这种划分,还有意义吗?而且,不同菜系之间,一定有相互区别的鲜明特征。

不同菜系之间,可以相互借鉴,但借鉴来的东西,一定不能是自己的主流。

所以,这个杠,一定要抬一下:芙蓉鸡片,到底是川菜还是鲁菜?

谁先谁后

鄙人的观点已经亮出来了,非常旗帜鲜明:芙蓉鸡片不是川菜,而是鲁菜!

既然川鲁两家,都宣布对“芙蓉鸡片”有所有权,那么,到底是鲁菜师傅从川菜这里学的这道菜?还是相反,川菜从鲁菜那里掏来了这道名菜,然后把名字一换,就成川菜了?

弄清楚“谁在先、谁在后”这个逻辑关系,答案就自然出来了。

先看川菜菜谱的记载吧。现存最早的川菜菜谱、同治四年的手抄本《筵款丰馐依样调鼎新录》里面,有鸡酪(这个酪,很多菜谱写作淖,也写作闹,我认为应该是酪,相关研究文章回头奉上),偏偏没有芙蓉鸡片。

1909年(宣统元年)出版的《成都通览》,记录当时成都市面上几乎所有餐馆的菜单,里面有鸡豆花、鸡酪,偏偏没有芙蓉鸡片。

据蓝勇教授《中国川菜史》记录,“芙蓉鸡片”一词,目前发现的最早文字版本,是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的夫人杨步伟女士,于1938年在美国写作的《中国食谱》(此书后来被她的两个女儿赵如兰、赵来思翻译成英文,赵元任当顾问),该书有“芙蓉鸡片”一条,英语译为“Fu-yung Chicken cook and eat in Chinese”,但是,这里的芙蓉鸡片做法,却不同于川菜的芙蓉鸡片(下文会详述)。

该书近年来国内有多次翻印,颇值得一看。

进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后,芙蓉鸡片这一道菜,开始频繁出现在各种川菜老菜谱中,做法也大同小异。而且几乎所有川菜老师傅,都斩钉截铁地宣布,这不但是川菜,还是川菜的代表作之一。“芙蓉鸡片”这四个大字,在川菜菜谱中,金光闪耀。

那么,鲁菜中的这道菜,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孔府菜中,有炒软鸡和芙蓉鸡片这两道菜。很有趣,孔府菜里面的芙蓉鸡片,和川菜芙蓉鸡片的做法却并不相同,1986年出版的、由当时已经87岁高龄的孔府老厨师葛守田口述的《中国孔府菜谱》,就同时收录了芙蓉鸡片和炒软鸡片。

孔府菜里的芙蓉鸡片,是用鸡胸脯肉,片成薄片,拌以鸡蛋清,在六成热的油锅里面过一下,然后起锅,再下姜葱末爆香,下海参片、火腿片、南荸片、青豆、青蒜苗、高汤等。

值得注意的是,杨步伟女士笔下的“芙蓉鸡片”,也是这样先“片成薄片”。这里的芙蓉鸡片,和炒软鸡片的唯一区别就是:炒软鸡片是把鸡胸脯肉捶成鸡糊,再制成鸡片,其余制作过程、味型、俏头,两道菜几乎一模一样。

鸡蛋清搅匀后,无论是下油锅,还是用滚汤冲,或者上笼蒸,都会出现其色如玉的漂亮白色,这种视觉效果,在老菜谱中,往往喻之为“芙蓉”——“芙蓉”这个词,不但鲁菜川菜在用,淮扬菜也在用。

“芙蓉”系列菜式有芙蓉海参、芙蓉燕窝、芙蓉肉片、芙蓉豆腐等等,当然还有著名的芙蓉蛋(过去的芙蓉蛋,专指

蛋清加汤蒸出来的蒸蛋)和芙蓉鸡片。

书归正传。显然,川菜的芙蓉鸡片,和孔府菜的芙蓉鸡片,名同实不同,其做法完全同于鲁菜的炒软鸡片。

炒软鸡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资料显示,“炒软鸡片”在清朝中叶之前就出现了,比芙蓉鸡片在川菜中出现的时间,早了起码一百年。

孔府档案里面,保留了很多筵席菜单,这些菜单记载的菜式内容,以及筵席名称、制式,在整个清朝是不断演进的。

据著名饮食文化史专家赵荣华教授的研究(赵荣华:《天下第一家衍圣公府食单》,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年版),清中叶以前,孔府菜的筵席,按照规格不同,分为上席、中席和下席,清中叶后,开始出现满席和汉席、北席和南席等类别。

满汉席是按照满、汉食俗制作的。而北席和南席,则是按照南北风味划分。出现在北席菜单中的菜,大多是齐鲁、京师一带的北方风味,南席中的菜,则以淮扬风味为主。

在清朝中叶以前的上席、中席、下席里面,都频繁出现“炒软鸡”这道菜,可以说,这道菜,是孔府招待宾客的招牌菜之一,几乎逢席就上。在清中叶以后的“北席”、“汉席”筵席菜单中,也有“炒软鸡”、“炒软鸡片”的记录。

从这些记录可以看出,至少在清中叶之前,“炒软鸡”就在孔府流行,而且是可以进入上席的大菜,此外,“炒软鸡”后来也被收录入“北席”,则说明这道菜的源头,并非淮扬一系,而是来自山东本土。

在赵荣华教授1992年出版的《天下第一家衍圣公府食单》一书中,罗列了部分孔府名菜的做法,其中就有炒软鸡片。

有趣的是,这里的“炒软鸡片”的做法,却和其它历年来出版的孔府菜菜谱中的记录不一样,反倒和前面提到的《中国孔府菜谱》中的“芙蓉鸡片”,几乎一模一样,即把鸡胸脯肉,片成薄片,而非捶成鸡茸——我查到的几乎所有孔府菜谱,其”炒软鸡片“都是把鸡胸肉捶茸,只有赵荣华教授这一本书,是片成薄片。

我们该怎么判断此事呢?

极大可能是,赵荣华教授误把孔府菜里面”芙蓉鸡片“的做法,当成了”炒软鸡片“的做法——因为,无论是87岁的孔府老厨师在1986年口述的菜谱,还是1938年杨步伟女士的菜谱,都把芙蓉鸡片记录为“片成薄片”,再裹鸡蛋清下油锅滑一下,——这两条记录,可以确证,芙蓉鸡片的原版,就是用“片成薄片”的鸡胸肉做原料。

我们聪明的川菜厨师,借用了“芙蓉鸡片”这个漂亮的名字,然后使用了孔府菜中“炒软鸡片”的做法,混搭成了川菜版的“芙蓉鸡片”——其实,不管怎么换马甲,这分明就是孔府菜里面的“炒软鸡片”和鲁菜里面的“浮油鸡片”,所不同者,川菜在制作“鸡片”时,把流程做了技术性改进,更加精细。

至于孔府菜里面的“炒软鸡片”和鲁菜的“浮油鸡片”,二者是个什么关系?到底是孔府厨师借鉴了民间浮油鸡片的做法呢,还是孔府炒软鸡片流出孔府,最后成了齐鲁大地民间的流行菜,这个悬案,就很难查清了。

美丽的鸡胸

乾隆时期的著名吃货袁枚有句名言:鸡功最巨,诸菜赖之。

什么意思?别看鸡小,但是小鸡鸡有大功劳,很多菜要想做得好吃,就得活生生赖上去。只要有鸡在,什么菜都可以做得非常好吃。要是人间没有鸡,什么菜都会变得黯淡无光。

而鸡身上,什么部位知名度最大、功劳也最大?一个字:胸。两个字:鸡胸。

在鲁菜和川菜中,鸡胸脯肉的功能非常强大,尤其是在剁成茸之后,很多筵席大菜,都离不开这些美丽的鸡胸和鸡胸脯肉。

川菜中,这些剁成茸的鸡胸脯肉,名称各异,鸡茸、鸡糊、鸡浆……

干一点的鸡茸,可以做成鸡糕。鸡茸装盘,上笼蒸熟成型,就是鸡糕。再切片,可以锅贴后做椒盐鸡糕,也可以淋汁做鱼香鸡糕,我曾经请一个大厨朋友,把鸡糕切成小粒,裹上脆皮糊油酥后,给我们端上来一份别样的宫保鸡丁,煞是好吃。

这种鸡茸,还可以塞进另一种食材肚子里面,比如塞入海参肚子里面,川菜里面,这就叫“一品海参”。

稀一点的,成糊状,可以做芙蓉鸡片,还可以做鸡蒙系列菜,如鸡蒙葵菜(冬寒菜)、鸡蒙豌豆尖、鸡蒙鱼翅等等,即把鸡茸裹在这些菜品外表,下清汤烫熟。外面是洁白的鸡茸,里面是翠绿的豌豆尖或葵菜,入口清香爽口。

重庆七十多岁的名厨谢荣祥老师,曾亚光的徒弟,一次给我做了一道“千层白菜”,把鸡茸抹在包包白(圆白菜)的叶上,蒸熟,再勾二流芡上桌,咸鲜清柔,好吃极了——顺便说一句,这道菜在孔府菜里面也有近似款。本名“三层鸡塔”,雅名叫“阳关三叠”,也是在白菜叶上抹鸡茸制成。成菜后,盘中三叠,每叠三层。只是,这“阳关三叠”是包上网油,下锅煎炸后再切成小块摆盘。

再稀一点的鸡浆,就是鸡豆花、雪花鸡酪的极好原料了。

在鲁菜中,这所有的鸡茸鸡糊鸡浆鸡泥,都有个统一的名字:鸡料子

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料子,就是一种俏料,也就是并非主食材。“鸡料子”一词,从具体的物的层面,升华到了概念阶段,这是一个自发的理论总结,这个词对鸡茸、鸡糊们的定位很准确,是鲁菜大师傅们几百年厨事经验的总结。

在川、鲁菜系中,尤其是在这两大菜系的传统菜式中,“鸡料子”用途相当广泛,而且两大菜系的用法,也高度近似,基本上都不出前面总结的三种套路。川菜这样用,鲁菜(含孔府菜)也这样用。

所以,说川、鲁两个菜系的师傅们是同门师兄弟,完全没有问题。

同治年间的《筵款丰馐依样调鼎新录》,以及同时代的《四季菜谱摘录》,还有宣统元年的《成都通览》中,都有很多这样使用“鸡料子”的菜:金钱燕窝、金钱海参、鸡酪鱼翅、鸡酪燕菜、雪花鱼脆、清烩鸡酪、鸡豆花、鸡茸口蘑、鸡蒙白菜、金钱鸡塔……

对“鸡料子”的运用,川菜从1865年的《筵款丰馐依样调鼎新录》开始,到1909年的《成都通览》,有一个品种逐步增加、做法逐步成熟的过程。比如《筵款丰馐依样调鼎新录》里面,有鸡酪,但是没有鸡豆花,鸡豆花要到44年后的《成都通览》里面才出现,而川菜版的芙蓉鸡片,则要等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才第一次被收进菜谱。

在史实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传统川菜筵席菜中,很多知名菜式,并非川菜前辈大师的原创,而是他们从鲁菜(孔府菜)中陆续拿来的,有些略加修改、有些甚至原封不动,就毫不客气端了过来。

细考传统川菜筵席菜,其大部分菜的制作手法、味型结构、整体风格,这分明就是鲁菜的一个分支,我们甚至可以把传统川菜中的雪花鸡酪、鸡豆花、芙蓉鸡片等等,称之为川派鲁菜——其实,芙蓉鸡片这些菜,简直就是鲁菜好不好?

有人和我抬杠,说只要川籍厨师会做的菜,就是川菜——这个杠,抬得就很不要脸了,因为按这个逻辑,派几个川籍大厨,去法国学一堆法餐回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开个大会,宣布从此把法式大餐也纳入川菜范畴?反之,要是不幸有个法国厨师学会了重庆火锅,是不是从此重庆火锅也叫法餐?

人要讲道理、服道理,是不是?

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事实:传统川菜中的筵席菜,相当部分传承自鲁菜(孔府菜也是鲁菜的一个部分),在传承过程中,虽然有着细节上的补充和进步,但它们和四川、重庆本土原生的那些川菜,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些菜,姓鲁不姓川。

在百年川菜史的进程中,这些本来姓鲁的外来菜,虽然在客观上已经被默认为川菜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早就成为川菜筵席菜的主体部分,但是,正本清源,弄清什么是川菜的本源、正源,什么是川菜的支流、旁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既然来自鲁菜的那些菜,如芙蓉鸡片、雪花鸡酪、鸡豆花……等,只能算川菜的旁系支流,不能算川菜本源、正源,那么,什么是川菜的本源和正源呢?鄙人会继续给大家奉上新的文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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