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 开元寺:风似晚秋,门掩僧幽
开元寺,本地最大的寺庙,离市区遥远,想要到达此地,需要有跋涉长途的耐心。
驱车约 1 小时,一路上尘烟喧嚣,看见行人漠然的脸,遮蔽天空的轻轨已在建设中。继续往前,景色逐渐被开阔的田园与绿荫替代,再耐心拨开夏季雨后的蝶舞蜓障,眼前便是开元寺。
如果唐衣是:赤衣,淡紫,嫩绿,樱花,一切淡的颜色。那么唐寺又如何?
从上世纪末至今,仿造唐代样式新建寺院,逐渐成为一种新潮流,开元寺也当属其中。白壁相连,端头暗黄,木构朱红,在通体的木色里,不做施彩,也就多了一份禅宗样的恢弘素静。
远远看去,大雄宝殿威风凛凛,榫铆相接,穹顶屋盖。不知是否因为太空旷的缘故,大殿里传来的梵音尤为凄凉,但听上去似乎又是自由的。
驻足在参天的树下,思绪流淌。这一次,没有上香,甚至没有步入大殿。开元寺的古朴沧桑已非常人工。唐朝的开元盛世,千百年来的文明,有些美丽,有些遥远。
穿过幽深的丛林,偶遇客房与斋房。赭黄外墙,朱红曲栏,周围是一方小塘,映出沉寂的云天树影。仲夏时节的空气依然清凉自在,站久了,竟有些发寒。
突然想起上学时曾读过的句子:「风雨潇潇似晚秋,鸦归门掩伴僧幽。云深不见千岩秀,水涨初闻万壑流。」原来是吕本中的一首旧诗。
吕本中的疏离感来自流落异乡的不得志,开元寺的疏离感则来源于地址的迁徙。
佛风日盛的唐开元 26 年,唐玄宗敕令各郡建造大寺一座,均以“开元”命名,作为官方之寺院,主要负责国家之祝典法仪。于是,开元寺便散落全国各处。
柳州真正的开元寺位于柳侯祠,千年以来修葺反复,至清渐毁。徐霞客 1637 年曾云游于此,记其「于柳候祠东北面,与刘贤良祠相临,旁有千佛楼,三官堂……。」
开元寺历来不为世人熟知,直到 2005 年,人们在柳候祠发掘出开元寺明清时期大殿、山门石柱础、墙基、生活用品残骸,以及寺门前一段 30 余米的青砖小路,这座千古名刹才得以重见天日。
七年后,开元寺选址都乐公园重建,巨资堆砌,占地广阔,落成庆典盛大纷繁。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后人无从诟病。只是,少了点实实在在的根底。
走着走着,望见鼓楼下虚掩的门,开了一半,里处幽暗,缝隙中似有岁月流淌。头一次,有了想见位僧人的念头。
不留宿,不用斋,甚至不说很多的话。听木鱼磬音,闻诵经声,用楷书抄一行诗,或是与他在黑暗中默然正坐,从敞开的门外,看天地与古树,知道无情的时光,知道自己在老去,然后痛快地落下泪来。
有的风物与感情,因为经得起推敲,所以显得持久。开元寺本身亦如此。
无论是旧址的转移,还是新寺的重建,不会影响它本身具有的从容。就好像风尘仆仆的云游僧人,一次次转换寄居地,修行却始终存在。他们不会回避自身的历史,以及它所带来的孤独。
城南二里,那山寺阗寂的潇湘之夜,那「钟唤梦回空怅望」的异乡之情,那「未解泪纷纷」的凭吊之殇,不梦则已,梦则思归。
这大概就是后建的开元寺依旧令我神往之处。因为陈旧的东西更多带着一种信仰情怀,像沉至井底的一把古锁,即使找不到时间的钥匙来开,端庄的模样却依然还在。//
EDIT / 小呆兔
PHOTO / 浩宇 阿波罗
ᴘʀᴏᴅᴜᴄᴇᴅ ʙʏ ᴏᴘɪᴜᴍ ᴍᴜsᴜᴍ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