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低低朗朗小眉弯

水是眼波横，

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

眉眼盈盈处。

低低朗朗小眉弯

文｜白音格力

低朗，没有这个词，是我造的它。

这个词的中心字自然是“朗”字。朗，晴朗，明朗，爽朗，有一种美好的光与胸怀在里面。一个人心情晴朗时的喜悦，若细心感受，会觉得特别特别美。但这时，又不过分表现，只是自己知道，存在心里，可能嘴角会有浅笑。那种“朗”明明是珍贵的，甚至是高贵的，自己却低低向下，向内，内敛含蓄。

所以，低朗，就有一种浅浅的欢喜的意味了。

既然有常见的词如“稀朗”“疏朗”，这些类似的，我想，低朗，也不算是牵强附会，或过于生硬晦涩吧。

我是不知不觉中，用了很多次。

例如：低低朗朗小眉弯，萦萦回回小篆香。

例如：多好啊，衣襟带花！任时光老去，自带一分心气，低朗，明净，婉约，仿佛一段秘而不宣的心事。

例如：看荷人，必是低低朗朗地喜悦着一池荷，于平常繁忙之中，心里抽出一朵菡萏，脚底生出一缕荷风，找了闲，带了心，欢欢喜喜地去了。

每次写到欢喜时，总是禁不住会用上“低朗”一词，但手指敲打键盘时，却敲不出这个词语，才想起需先敲一个“低”，再敲一个“朗”，它们是我安排在一起的。禁不住会心一笑。

而与之相依相偎的词，我最喜欢的便是“喜悦”。喜悦的心，是蜜，是花色，那种美好感足以让人欢叫，却深挚于心，嘴角一笑，眉毛一弯，知这喜悦的好，就够了。

而表现这种喜悦的，我又最喜的是“小眉弯”。含蓄的女子，在古画中，总是低低羞羞模样，头略低，眼神浅浅地溢着几缕亮的神色，细看眉毛轻弯，说不尽的风情。

读唐太宗李世民的诗，发现他诗中用了很多“低”字。比如：“袍轻低草露，盖侧舞松风”“乔柯啭娇鸟，低枝映美人”“圆光低月殿，碎影乱风筠”。

我没有查资料，也不得而知，作为一国之君，李世民是不是独爱这一个“低”字，但从出镜率如此之高的情况看，他定是对景对人，都把这个“低”字爱到骨子里了吧。所以，他才能文治天下，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使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国泰民安，开创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

为人低朗，浅喜眉弯，如升朝霞，自有大视野大境界。

古人对人体的“眉”大概是最偏爱的。相传为汉代蔡琰所作《胡笳十八拍》中有句“攒眉向月兮抚雅琴”，实在是美的画面。为什么不是玉手，而独独攒眉？

魏晋时期傅玄所作《有女篇》读来唇齿生香，会让人禁不住“美哉美哉”地称道。此篇写了女子的容啊目啊眉啊齿啊步子啊衣啊，但一开篇，说此女“步东厢”，“蛾眉分翠羽，明目发清扬”，一亮相，便笔墨在眉目。也可以看出，这眉之重要地位吧，正是眉目传神，第一眼便足以打动人心。

据相关资料显示，古人诗句写到“眉”字的，多达千条。

眉的美，诗人常会找喻体来打比方。但正是因为眉的美，眉又从本体到了喻体。很出名的便是北宋王观的《卜算子》，读来让人眉目生情：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 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处。

想想吧，那水像美人流动的眼波，山似美人蹙起的眉毛。你说美不美？想问行人去哪里？到山水交汇的地方。读至此，人好似也跟着去了那“眉眼盈盈处”。末句的“千万和春处”就让人心里的欢喜，止也止不住了。

人能修得低朗的境界不易。低朗，一部分是自然的心性，一部分是后天的心境。

草木低朗，其绿其红其芬芳其落败，都是落落大方的风姿。人难脱世俗百般困扰困顿，难放下百种纷争追逐，更难退一步慢一点，而得喜悦时也难淡然视之，常忘形而失心。

一颗清露也许就是草木的眉眼，高悬的细月也许就是往事的眉眼，一个词在那一行诗里看你，也许就是一个人的眉眼。

低眉在世，自在于心，清欢于心，眉一弯，微风细草也能开花，夜一黑，一弯月是灯，照亮花朵，照亮风雪夜归人。

你坐在那里，光阴画你，一笔一笔，轻轻扫过，低低朗朗小眉弯，便尽是风情，尽是美意。

▲摄影｜聼雨落

▲摄影｜秦淮桑

我把人间烟火，收束成一缕轻烟模样，夹在草木书页里。

也许那一页，刚好是晚霞揽镜自顾，笑涡里飞出一抹胭脂香，羞羞地躲开了万人的目光。

我在这里顿一顿，等夜挑亮灯火，我再于窗前，与月色同读。

——白音格力

唇间住着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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