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与江南:他乡亦故乡,故乡亦他乡!

老家豫南  ID:ljyn_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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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吾负笈蜀中,应亲人之邀,前往桂林一游。

翌日夏夜,一行6人畅游两江四湖,一路上我们用家乡话大声谈笑。不经意间,发现一中年男子,始终不远不近的尾随,让人不解。

我停下欲诘问,男子露出歉意,询问我们是否河南人?

原来我们谈话的方言引起他的好奇,和其家乡方言几乎一样,说其祖上自罗山光山一带迁出,我们用方言交流了一会,完全没有障碍,他在一个纸条上写下了一个地址给我,今日只记得浙江长兴云云,邀我日后一游。

当时对家乡移民历史知之甚少,加上他乡偶遇的陌生人,那之后男子留下的地址很快丢失,此事也逐渐淡忘,完全不知这个巧遇背后蕴藏着一个宏大的历史。

时光飞逝,我也来江南工作、定居多年。后来在新版《罗山县志》中读到陈恩明《罗山人徙太湖之滨考略》一文,才终于窥探到这一小小事件后的宏大历史背景。但不曾想有一日会参与这一历史的挖掘。

去年,信阳市政协正式启动苏浙皖环太湖移民研究,受罗山前政协主席江力先生的邀请,我曾前往吴江菀坪,会同来自家乡的苏浙皖信阳移民调研组,第一次踏上信阳老乡迁徙到江南的一个重点区域。

我在苏南工作已近十年,耳濡目染的都是吴侬软语。然而在太湖之滨的菀坪,神奇的一幕出现:这里却通行我最为熟悉的家乡方言,接受访问的几位老人,满口流利的罗山话。然而,他们祖上移民此地,多数已为第四、第五代,已过百年。

这让罗山出生的我对这幕后的历史产生浓厚的兴趣。

查阅资料才知:菀坪本是东太湖吴江的一片茭芦浅滩,直到清光绪十九年(1891)才开始有人在此定居,而这第一批拓荒者便是来自河南光山、罗山、商城等地移民。

太平天国战后,江南苏浙皖一带数县十室九空,人烟稀少,在官方招垦以及亲朋好友口口相传下,在豫南生活艰难的罗山、光山、信阳等地的乡亲,离开世世代代生存的土地,一旦箩筐(此处方言读qiang)下江南谋生。

他们最初在安徽的广德、郎溪,江苏的句容、江宁、溧水、溧阳、宜兴及浙江长兴、安吉、等一些地区居住,然而随着前来的移民剧增,到1870年代,官方已停止招垦,而民间自发的移民依然在持续,土客之间土地矛盾增多,一些后来者生活非常艰难。

当时的菀坪,地势低洼,太湖水位高时,就会发生倒灌现象,所以本地居民无人愿意在此居住。

▲太湖围湖造田

后来,一部分信阳移民人辗转来到菀坪,发现这块滩涂土地十分肥沃,且没有当地人居住,于是便决定在此定居,成了菀坪的第一批垦荒者,在此扎脚后,他们不断联络在浙江、常州、江宁等地的亲朋好友,共同在那里围湖造田,放鸭种田。

由于迁入的老乡都有亲朋关系,有着极强的凝聚力,不受邻近地区的干扰,不受当地风俗的影响,逐渐形成了一个讲罗山光山话,行豫南风俗的独立区域,历经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他们依然保留了大部分祖籍地的本色。

菀坪,是目前所知清末大规模信阳移民分布的最东端,更多数量的老乡分布在苏浙皖环太湖一带的10几个县。

移民在动荡的中国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而下江南的信阳移民,他们虽背井离乡,历经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却依然牢固的守着自己祖籍地带来的习俗:

他们堂屋中堂要挂“祖宗昭穆神位”,每年都要烧纸祭祀,贴春联、舞狮子、续家谱,按辈分给孩子取名,保留了绝大部分家乡方言,可谓乡音无改……倔强的保持着自己的特色,被当地人称:“河南佬,规矩多”!

这些特色,在我前几天实地访问中,又有了切实的体会和感触。

前几天,由于工作之便,我顺带走访了溧阳、溧水、句容三地的几位信阳移民老乡。

▲溧阳张哥家的堂屋

在溧阳,在常州经营企业的张哥专程带我去了他的老家天目湖,他是移民的第四代,目前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祖籍地具体在哪里。

他叫来已年届90高龄的父亲和80多母亲,喊来了自己胡姓同学和乡邻,给我讲述他们先辈来溧阳谋生以及家族繁衍的情况,我们用彼此都熟悉的方言毫无障碍的交流,倍感亲切。

▲保留着罗山《胡氏族谱》的溧阳胡氏

他们还带我去了在乡下的老湾,看到依然挂有“祖宗昭穆神位”的中堂、和家乡做法一样的腊肉,更让我颇有时空创越之感的是:行走在湾中,几个妇女在房前纳凉聊天,完全是罗山方言,有一种回到家乡的错觉!

让人颇为感动的是,时光已过百年,他们在今天依然在寻找在豫南自己先辈移民的起点。

▲句容天王不忘寻找祖籍地的刘大哥

在句容天王,刘氏兄弟聊起自己的先辈的艰辛,传承下来对故乡的记忆,眼中似有泪光,虽为普通民众,依然在坚持聚拢族人,吃冬至,编族谱,为寻到祖籍地努力!

也有一些热心而幸运的人,已经找到或保持家乡族人的联系。在溧水,简氏大哥忙中抽身特来接我,讲述自己家族的移民史和寻亲故事,他们找到光山晏河祖籍的巧遇与开心。

▲精心保留最新《济阳堂丁氏族谱》的句容后白的丁氏夫妇

在句容,丁氏大叔是我同学的本家,他们1930年代迁到句容谋生,和家乡亲人一直保持联系,在困难年代,几十年才回过一次。

改革开放后,来往增多,不仅老一辈,小一辈也有互动。在去年,他们还专程返乡上坟,共一个曾祖的40多位后裔,全部到位回老湾祭祖。

▲句容天王镇,信阳后裔较多

在这两天三地的走访中,每个采访的乡亲对我都亲切的说:“老家来人了”,待我如同走人家的亲人,那份热络与亲近,让人温暖而感动,我仿佛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我国近代移民史上,被广为所知的有“走西口”“闯关东”“下南洋”,史书有记载,影视有作品,而同样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豫南人下江南,却少有耳闻,不说国人,就是家乡信阳,知道这段历史的人也很少。

由于移民江南的先辈大部分是农民,没有话语权,几乎没有看到专门的史料记载,都是家族口口相传至今。查阅家乡志书,没有专门记载,而移民地的志书,大部分都是当地人撰写,也是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溧水东屏白鹿村,大部分是信阳后裔

然而,一个现实是,在城市化、现代化大潮汹涌的今天,乡村社会在快速的瓦解,聚族而居、农耕文明的基础逐步丧失,这些移民地的豫南特色与习俗也在快速的淡化。这一点在我这次调研中,也有很明显的印证。

在溧水,我居住的宾馆在东屏镇附近,这是溧水区罗山光山移民后裔最为集中的乡镇之一,而由于城市的发展,逐步被溧水城区囊括,很多自然村都已拆迁,居民散落在周边不同的楼盘里,原本保持家乡习俗的氛围逐步瓦解。

在酒店附近,我看到不少老人都能讲家乡方言,其中一位大爷,我从他的讲述中推断出他祖上就是距离我家乡不远的杨氏,但是他们大部分对寻找祖籍地没有兴趣,下一代很多已不会说家乡方言,对河南家乡没有概念,也不想去了解。

▲句容后白萧老师,祖上来自信阳五里店,带我查看祖上的碑刻

在句容,也在大范围的乡村拆迁,搞集中居住,很多村常居人口稀少。再过十年二十年,等现在老一辈离世,靠口口相传的“一旦箩筐下江南”的历史,或许很快就湮灭在城市化的大潮之中。

有时候,人生真的有很多巧合。十年前在桂林的那次和长兴老乡的偶遇,或许已埋下今天我对这段历史关注的机缘。

得益于家乡政协的努力,这段历史的挖掘第一次被提到信阳市级层面,进行了专业的调查与采编,将第一次以专著的形式记载下来,向世人呈现。

这是对我们苦难的先辈的一种致敬,对百万移民的后裔的一种负责,也是对这段历史记载的抢救与挖掘,也欢迎给我移民后裔参与这部历史的撰写,点击链接→信阳籍江南老乡们,郑重邀请大家一起谱写“下江南”的生动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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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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