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请再虐我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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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未见，沙尘暴秣兵历马后卷土重来。瞬间，阳光氤氲成梦境中的光影，世间所有的明媚和暖意都被真正地尘封起来，房屋、田野，无力的街灯，乃至应该袅袅升起的炊烟都被压缩天昏地暗下，任凭沙尘暴贪婪的吞噬。日射地穿千里赤，风吹沙度满城黄。光影定格，似乎是数十年前泛黄的照片，历史重现或者现代人回到遥远的过去，颇具古风味道。4600年前，东方大海边上掌握了冶铁技术的蚩尤部落突然向西方的黄帝部落发难，首当其冲的便是炎帝。炎帝便是神农氏，以播种五谷为生。在当时的中国北方，以炎帝、黄帝为首的中原部落与蚩尤的九黎部落格格不入的。刀耕火种，尽管过得清贫，但部落内部团结有序，“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相反蚩尤却是以武力为耀，后世把他称为“兵主”，即以杀人为职业、凭借武力征服的军队创始人。在他的周边，有八十一个兄弟如同他般“背生双翅”“铜头铁额”，三头六臂刀枪不入，而长相又如后世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天生令人恐惧。面对强敌，黄帝被迫出击，双方在冀州之野展开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兼并战争。这场长达三年旷日持久的交锋，几乎奠定了后世中国冷兵器时代战略和战术要求的雏形。蚩尤利用兵器和天时，对黄帝部落前后发起了九次较大的冲锋，黄帝也在九次战争中遭遇了败绩，眼看中原地区将被蚩尤霸占。黄帝仰天长叹，哀中原百姓之悲。不料这声悲鸣声恸九天，天帝闻之后派出九天玄女前去助阵。人类文明以来第一次沙尘暴就在战争中怦然登场了，在狂风大作漫天黄沙的情境下，蚩尤的军队失去了章法，相反黄帝凭借风后发明的指南车指引方向，依靠八十面夔皮鼓联络三军才冲出沙尘暴，给蚩尤致命一击。夔是东海中的神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黄帝用其皮蒙鼓，用雷兽之骨作鼓槌，“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沙尘暴的夔皮鼓声成为皇帝统一九州的号角。这一战，不仅击退了蚩尤的侵扰，还乘胜追击直达东海边的泰山脚下，登山封禅，从此有炎黄子孙的称谓。
不知是神话和现实的巧合，科学解释中华民族主要的发祥地黄土高原便是由沙尘暴造就。二百五十万年来，每当冬春冷空气从寒冷的西伯利亚和蒙古国南下时，正值物源区地面干燥，大量粉尘飞行到空中，一程接一程，最后在华北等地形成“土雨”，也就是降尘。即使年平均堆积厚度只有0.2毫米左右，每万年也不过1-2米，但二百五十万年累计起来就是现在二百到五百米的黄土厚度。因为有了黄土地，才有了中华民族的黄土谣，黄土情，有了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也有了黄皮肤、黄种人的骄傲和自信，藐视着一切困难，自信地在天地间站立。黄土，看似柔软而无力，但它的直立性很强，窑洞可以容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康，更可以拥抱每一位炎黄子孙的热血之躯，黄土之下，黄泉之上。于是使人们对沙尘暴有了另一种审美。面对沙尘暴，北宋山西人司马光在诗中写道：红尘昼夜飞，车马古今迹。独怜道傍柳，惨澹少颜色。同朝的梅尧臣也经历了这场沙尘暴。那是宋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三月丙子日临近黄昏的时节，正在踏青赏春的他，忽然被战鼓般的骚动所打扰，人们纷纷呼喊，认为西北方向火起，烟尘蔽日。但很快，大家发现这种判断是错误的，分明是一场罕见的沙尘暴席卷而来：“混混赫赫，不见端涯，逡巡则赤埃赭雾，突荡奔驰。阳精失色，白昼如晦，号空吼穴，扬砂走块，可视者，五六步之内”。可以说，那场沙尘暴与今年北方十二省遭遇的沙尘暴有过之而无不及。经历着沙尘暴，多少有些惶恐的梅尧臣或许当时忘记了中华史上改变进程的一位近乎白丁的帝王，却写下了千古名篇《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始皇帝绝对没有想到，刘邦和项羽顷刻间就让他的江山土崩瓦解，之后便是长达三年的楚汉相争。如同沙尘暴的去去来来，刘邦与项羽之间的强弱转换也源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彭城之战，项羽以三万轻骑的闪电攻势，仅用半天时间便击溃刘邦五十六万联军，等刘邦南逃睢水时，汉军尸体太多，“睢水为之不流”。项羽乌骓马快如闪电，手下军士已经把刘邦团团围住，无论何人都插翅难逃了。然而此刻，改写历史的沙尘暴又奇迹般地出现，“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自从沙尘暴进入人们的记忆，似乎总与战争相连。在各种典籍的记载中，除了黄帝蚩尤冀州之战、刘邦项羽彭城之战外，著名的还有吴三桂与多尔衮之间的山海关之战等多场战事。甚至朱元璋鄱阳湖大战陈友谅，也是因为沙尘暴的突然来袭改变了战争走向。古人并没有沙尘暴的名词，相反却给沙尘暴起了很浪漫的词汇：黄沙落或者风沙帐，所谓千里黄云白日曛。因为沙尘暴大多发生在春节，所以诗人们把遭遇沙尘暴看作春天的开始：眼见风来沙旋移，经年不省草生时。莫言塞北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唐·李益《度破讷沙》山西老人有句口头禅，春风吹破琉璃瓦。指的便是雨水至清明节气间大风天气的恶劣。昨天的这场沙尘暴，让本来已经习惯了脱去厚厚春装的人们不得不再次裹挟厚厚的衣裳，把头深埋进去，匆匆走过被沙尘肆虐的街巷，无声无息地赶回家中，透过玻璃窗门呆呆凝视着外面。
大可不必啊。沙尘暴的来袭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至少吹开了路边还在沉睡的花草，就在这样的漫天黄沙半个太阳的恍若初入黄泉般的惶恐中，希望出现了，如黄帝般的惊喜，如刘邦般的意外，一个让中华文明滥觞，一个开创了强大到无以伦比的王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只有经历了如天地恢弘般沙尘暴才能说出这样与日月争辉荡气回肠的壮语，不畏强权百折不挠，拨云见日般化腐朽为神奇。当年，在沙尘暴结束后，梅尧臣感叹，夫风者，天地之气也，犹人之呼嘘喘吸，岂常哉！因此，在懦弱者眼中，沙尘暴来袭是世界末日般凄惨。但在智者、勇者、仁者面前，便是摧枯拉朽的天风浩荡。不然，缘何每次沙尘暴之后，便是百花盛开的春天？来源：原创有理想的行走有态度的行走有风景的行走王清茗行走山西微信号：xzsxwqm公众号：行走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