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乡那悠远的柳哨声
文/刘玉涛
初春的林苑,盛开的迎春花报道了春讯,“涵碧湖”内的锦鲤嬉闹着奔来。转眼,水变得有了绿意,生机勃勃,春意盎然。林苑瞬间变暖,早春的风笑爽爽地吹来,万物便有了生机。草尖儿脆嫩嫩地丛中含笑,大地美滋滋地做着春梦。不经意间,“涵碧湖”岸边的垂柳便有了笑意,它静悄悄的,而又突如其来。蓦然抬眼望去,岸边的柳枝隐约现出柔柔的金色,不细看根本毫无察觉。再次“初见”不知你我相逢,还余多少?提笔书写,这一季的花事人心。
春天里,柳树是极具诗情的。是你挥一挥衣袖弹落尘埃,将苦涩甜蜜丝丝叠起,雪月风花绘成一卷春红柳绿;是你抱春而归,将微凉的春雨带去,一纸红笺,一书风雨,把千言万语剪成一幅燕来归去。几天过去,柳树金色猛然变绿,柳条像是在水中浸泡了似的,柔得不忍抚摸,枝条上新生的嫩芽,那浅褐色的芽苞一天天鼓胀,心情也在卸去冬装的轻快中一天天焕然一新,不沾一粒纤尘。“笼烟流翠添娇态,间有蝴蝶舞蹁跹;柳腰瘦,叶眉欢,也挽人臂也拂肩,娉婷不语甚娇羞”。
林苑满目的绿影中,我恍惚又回到童年家乡村西南一个叫“荷池沟”的地方,岸边上住了几户富裕大户人家,黯黑的砖墙,高耸的门楼,“四合院”式建筑大瓦房,饰以雕刻吻兽,看得出昔日家境殷实的辉煌。人们在岸边上垂柳中穿行,轻柔的柳枝按摩着肩头,远处一阵柳哨声的响亮,悠扬如缭绕的云雾,飘飘洒洒,袅袅娜娜;如仙乐醉贵妃,似酣酒入丹唇;馨香赛过丹桂,沉静如步梵境。恍如处于世外桃源一般。
春风吹来的时候,小伙伴们总是要吹柳哨的。“荷池沟”岸边的柳丝开始泛绿,上面的柳芽一个个都嘟起了小嘴,星星点点地挂满了柳枝,掰开一个,里面是一脉水汪汪的绿,当毛茸茸的柳芽儿变成了细长如眉的叶片,家乡就有清亮亮的柳哨声吹响了。总是感觉到,柳哨声一响,村庄的日子就跟着沸腾起来了。做柳哨是快乐而有趣的,取来细柔的柳条,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成一段,捏住枝条两头,向相反方向轻轻拧动,反复揉捏,柳皮就会在柳骨上滑动,与柳骨慢慢分离。等柳皮全拧动了,用嘴咬住柳条儿一端,缓缓抽出光滑的柳骨,手里便留下了软软的柳皮管。然后,把柳皮的一端捏扁,用刻铅笔小刀刮去约一厘米的柳皮,露出鹅黄的内皮,这样柳哨就做好了。然后,对着吹嘴,“荷池沟”岸边便响起了清脆悠扬的柳哨声。
那个季节,村庄大街小巷都能听到我们吹柳哨的声音。我们信口吹着,用力吹着,吹得两腮麻辣辣的,却依然在比较谁吹得好听而且声音大,一曲曲清脆悦耳的柳哨声,向人们传递着春天的来临。声声柳哨,抑扬顿挫,旋律醉人,悠扬飘洒,至美至爱,昂扬了乡村。柳哨闹春,那音色是那么的悦耳动听,那曲调是那么的婉转悠扬,那节奏是那么的心旷神怡,足以让你永生难忘。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柳哨修长的身躯,悦耳的音调,带有与生俱来的一种神秘色彩。柳哨诚然不是如此,它是用柳树枝制作而成的一种简易乐器。它只能是一种带“声”的乐器,入不了乐器的行。这其实也无所谓,一件乐器最大的作用莫过于能给人带来无尽欢乐,就此一点来说,柳哨胜过所有的乐器。初中放假的时侯,曾经放过电影,总会看到里面的演员拿一片树叶吹奏出悦耳的旋律,这令我惊叹不已。从那以后,我尝试用各种手段吹响一片树叶,后来终于成功,但仅仅停留在“响”这个层面,咿咿呀呀,毫无旋律可言,柳条在活着的时候是沉默的淑女,却在寂灭后发出一串串绿色的音符,这何尝不是情感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说,柳哨还原了音乐最单纯的面目,也确实不为过。柳哨的寿命非常短暂,隔了一夜柳皮就蔫了,没有了水分便吹不出来声音。于是就去寻找新的柳枝,成长中的柳枝几天就摆脱了稚嫩,柳皮已经和枝干紧紧地抱在一起。但我们的心情不会失落,因为还有明年的杨柳新枝。
柳哨声声里,一年又一年,伴着柳哨声声,我逐渐地长大,当年的少年眼角绽出皱纹,己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龄。当年家乡的柳枝遮云蔽日,如今不见了踪影,新农村建设变成了高楼社区。八十年代初期,大学毕业分配回到了龙口从事文化工作,又看到了城区大街小巷的柳树,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代名词。越来越坚实的柳皮与枝干紧密相连,虽然不再有柔韧的外表,却时刻为日渐成熟的树干遮风挡雨,经过狂躁的夏天,分享浪漫的秋天,度过寒冷的冬天。悠然,多情的春天,柳树分蘖出更多的柔嫩枝条,总有童稚的少年在其中寻寻觅觅,成就着柳哨声声不断。柳树的枝条换了一茬又一茬,吹柳哨的少年换了一代又一代。九十年代,随着城市的建没,大街小巷的柳树忍痛挥手告别了这个“龙腾之地”的红尘世界。如今,一座现代化的港城充了生机,成为渤海湾畔一颗璀璨的名珠。
春天又来了,我总怀念家乡那悠远的柳哨声。它吹响了春天,吹亮了春色,吹欢了童年,更吹出了家乡的质朴与纯净。一曲柳哨,如今听来,能唤起多少沉寂的记忆,能想起多少熟悉的面孔,让你魂梦萦系?侧耳细听,又似在记忆的月光里。柳哨声声,划破了夜的凝寂,激起了心池的涟漪。
壹点号龙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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