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散文《婆娑玉菩提》连载之(17)荒凉的驿站

【长篇散文】

婆娑玉菩提

李本深 

【作者简介】

李本深,著名作家,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以及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暨鲁迅文学院文学研究生班。著有长篇小说《桃花尖》《疯狂的月亮》《唐林上校》等多部。中篇小说集《西部寓言》、《昨夜琴声昨夜人》等。播出和上映的影视作品有22集电视连续剧《铁色高原》,电影《甘南情歌》《香香闹油坊》《月圆凉州》《我是花下肥泥巴》等。

【内容简介】

《婆娑玉菩提》,一部探讨女性与宗教情感的书,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从这一独特角度阐述这一命题的书籍,同时,也可将此篇当作一部很有些阅读快感的散文随笔来欣赏。全篇浸润着艺术的光泽和灵魂的独语……

荒凉的驿站

有一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漂亮,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长又长……

谢谢你给我的爱,

帮我度过那个年代……

许多人对这首十分流行的歌儿议论纷纷,至少觉得这歌词里婉转曲折地表达出来的八成儿是一个男人的忏悔。连最低等智商的人都觉出了这里面包含的十足的男性世界的虚伪。 还有一篇曾经很走红的小说。

小说里那个倒霉的男主人公从监狱里放生了,长期的压抑和政治迫害,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性无能。一个阳萎病患者。

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及时出现,她是一个山野之中的所谓“美国饭店”里的女老板,一个守着几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身后拖累着一大帮咿咿呀呀的野孩子的山野女人。

她出于女性柔弱的同情心和怜悯心,不假思索地接纳了这个形容狼狈的倒霉男人,并且热烈地用女性的身体唤醒了他沉睡的,或者是已经死灭了性和关于性的意识,使得这个阳萎的男人,这个已经被抛到了世界最边缘上的男人,终于重新恢复了男人的自信和尊严……

小说的结局自然是男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她。踏上了真正属于一个男人的生活和奋斗途程。留在他身后的她的影子,在他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一片浓重的雾霭里了。

她不过是他艰难人生的路途上的一个荒凉的驿站。他一旦离开了她,便到那熙熙攘攘的广大世界里去了,去征服那个世界了。只是常常在他闲暇的时候,作为自己的一番经历,偶尔地回忆起那个女人和那一段生活来。他遇见她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耀眼,她土里土气,胺脏邋遢,说话随随便便,孩子一大堆,闹闹嚷嚷……

这究竟是一个美好的回忆?还是曾经出现在一个恶梦里的情景?

在一切虚泛的赞美之下,人们还是能隐隐地感觉到一点异样的什么……

什么呢?

——肋骨!

是的,女人仍然是上帝从男人身上抽取出来的一根肋骨。

她只是用性来配合他,为他进行一种治疗。治好了他的疾病,她也就完成了她的任务,说得好听点儿——完成了她的“历史性使命”。她永远还呆在那“美国饭店”里,永远还是那么的邋遢窝囊,表面上都不客耐,还永远拖着几个鼻涕长长的野孩子。永远看不懂卡尔.马克思的那本洋洋巨著《资本论》。

对这个俗里俗气土不啦唧的女人来说,一个有渊博知识有坚定理性有宇宙意识的世界,就像是遥远而又遥远的天国。恐怕永远也不会属于她这么样一个女人。在走投无路、行将倒毙的一个落荒者的眼里,她曾经是一只窝窝头,只能是一只窝窝头——尽管也许是一只“伟大”的窝窝头!

我还记得一篇题目叫《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的小说,那里面描述了一个女性,是一位可敬的蒙古族老母亲,那草原上的悠长牧歌至今仍然回荡在我耳旁。骑手歌唱的是高尚无私的伟大母性。草原上的母亲同开美国饭店的这个邋遢女人形成了鲜明比照,用不着多说什么,一眼就能看得十分透彻。然而,那是歌颂母性的,而不是歌颂“妻性”的。

男性世界的虚伪,历史和传统遗留下来的男性观,在这里虽然仅仅只是隐隐透露出来一鳞半爪,况且还带有几分深深咀嚼反刍的抒情意味呢。但是归结到一点,这“美国饭店”里的伟大的女性,说到底,仍然还是一个低能的“物”的存在,而非灵的显现。

如果这篇小说有可能写得更精彩、更深刻一些的话,恐怕就需要作家更直接的坦诚了。需要对男人世界灵魂的强力剖析,需要一种毫不遮遮掩掩的穿透力。依我说,索性就将这勉勉强强的赞美,完完整整地掏出一个大洞来!就像是一只虫蛀了许多洞眼的、早落的苹果那样。主题是——吃了药,倒了药渣——并且恨那药的苦涩难咽!

你瞧,男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矛盾惶邃!

男人,希望他的妻子永远在精神是处女。

男人,又希望所有的女人最好全都是妓女。

男人,既希望占有贞节,又希望占有淫荡。

男人,在扫荡了整个儿社会之后,顺理成章地将女人当成他最后的战利品,一一加以清点……

噢,哪里来的般若波罗蜜多?人类在急切地呼唤至善至美的大智慧。按照佛教的话讲:无知便是无明。

而无明是一切烦恼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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