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百家作品连播】湖南/解 柴达木风(组章)
柴达木风(组章)
湖南/解
风继续刮
要认识柴达木,风是最初的记忆。
风以这片荒野王国的统治者自居。它拥有柴达木的一切,时时巡视着属地,所经之处,像虎啸或悲或怒。
风往哪边吹,草往哪边倒。风刮过冷湖,刮过大柴旦,刮过老茫崖,刮过油砂山,刮过油泉子,一直刮到尕斯库勒湖畔。
风刮过所有的井架,刮过所有五颜六色的帐房,刮过帐房里所有的睡铺和写字台,刮过从画报、杂志上剪下的所有人物、山水、花鸟。
清华才子葛泰生,率地质队101队挺进柴达木,他们连续几天强行军,奔波疲劳,进入盆地第一个宿营点红柳泉。
是夜黑风不停地刮,帐篷里灯盏点不燃,气温骤然下降,黑洞洞啊,除了风呼呼作响,还是风呼呼作响,仿佛宣布了这个世界的死亡。
漫漫长夜怎样捱过?他们围坐被窝里干瞪着眼,有如黑夜中的狼群,眼光圆溜溜,刺射在夤夜。
许多年轻队员喝了泉水,硫酸镁在黑洞洞中也刮起狂风,漫天飞舞,暴如恶神横行霸道。
在他们身体里,一会儿呼呼作响,一会儿悄无声息。好不容易熬到半夜,许多队员开始拉肚子,又苦又涩,帐篷里抽抽噎噎,向夜空传去哭泣声。
葛泰生心情沉甸甸,怎样才能带好这支队伍,完成上级的任务?
最终,他们得到阿拉尔驻军的帮助,不仅让出一片营地,贾指导员还指引他们跑到若羌,找到了向导木买努斯·沙阿吉老人。
柴达木风,一年一场,从春到冬,石头刮跑,遍草无根。它刮走了青春岁月,刮皱了盆地山峦的额头,刮白了柴达木的乌发,也刮得油田人容颜苍老。
风,与柴达木终身永伴。
戈壁圆月
风是柴达木凄冷孤独的游侠,来去匆匆,飘忽不定。
去往盆地半途,邂逅中秋夜。明月大得吓人,有如漫天水银泻下。白昼的风沙怒吼停止了,大地寂静,空旷。
康世恩率队离开敦煌,一路狂奔,沿着阿尔金山北麓,一口气跑了400公里,在无名道班安营扎寨。
皎月特别亮,宿营地显得分外清澈透明,这莫非不是在地球?他们仿佛寝卧月宫中,地铺挨着地铺,身子挤着身子,梦跟着梦,整整齐齐。
异域戈壁滩,晚风奏响一段思乡曲,唤起了游子们无限的惆怅。
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知是谁,反正有人不甘寂寞,挑起了话头。
于是有人抢白,是想老婆了吧?星空万籁俱寂,响起想念的笑声,直至传到星空。
海归的地质师陈贲,在被窝里笑问大家,你们说,此时此刻什么最幸福?
马上有人戏谑道,抱老婆暖被窝最幸福!
陈贲说,没出息,我只想淋上一回热水浴,喝一杯热茶!
那时他们都很年轻,思想活跃,热血沸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弥漫着纯真的快乐。戈壁中秋的夜空,回荡着一串又一串干净的笑声。
月光柔和,泻洒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大漠深处忽起几声狼号,又隐约传来边笳,是夜枕月的年轻人思绪乱如麻,不免泫然泪下。
三天后,这群年轻人挺进柴达木盆地。又过了一天,康世恩站在油砂山前宣布,中国石油工业走进新纪元。
逸闻夜话
风,那么倔强,有时也如轻盈少女,步履姗姗,清爽可人。柴达木风的品格,完全可以用来形容油田人。
他们是群有文化的年轻人,在广漠的土地上,纵横浩瀚八百里。
经过冷湖与大柴旦之间,出现一大片雅丹地貌,北向平缓,南向地质轴高,八座丘冈突兀,有如八仙过海,被他们命名“南八仙”。
乌兰有他们醉酒的影子,一夜折腾,拿酒来,我还要喝,一时能狂便少年!酒后话多,滔滔不绝。
红牡丹那,染红了天那,唱一首青海乐都花儿吧,在灯火阑珊处追梦,将往日的烦恼抛在脑后。
火狐,火狐,犹如油苗子在暗处点燃戈壁滩,荒凉里有人操着汉语讲藏族故事。
萨木乃赫到底是不是一头熊?它是否扑向了老猎人?千钧一发之机,是开枪还是不开枪,决定着一条生命。
当时意识形态占领上风,脑海里犹豫了,熊瞎子首先一掌打飞帽子,把整张头皮抹下,接着又挥一掌,老猎人当即毙命。
从野牛沟进入拍摄野生动物,与西王母谣池几十匹野毛驴相安无事,与近百只藏原羚相安无事。
荒滩上十几头野牦牛悠闲地啃着枯草,不允许人类靠近,为头的雄性野牦牛,突然前蹄刨地,鼻孔张大,两眼红肿,飞舞锋利的犄角,带着怒火向入侵者冲来。
这些故事,疑由小说家杜撰,多有虚构抑或夸张的成分。
作者简介:
解,本名杨戈平。祖籍湖南永州,现居郴州。湖南省作协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