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文艺：余真的现代诗
草根文艺：余真的现代诗
为展示尔康读诗会诸位群友的才艺，尔康读诗会公众号平台特别推出《草根文艺》栏目。第三十四期《草根文艺》栏目推荐余真老师的现代诗，请大家欣赏。展示作品均已获得余真老师授权。
余真，生于九八年圣诞日。
01
枯萎的兰花也是兰花，折戟沉沙的英雄还是英雄
遵守规则的善和准时参与的善它们时常矛盾
我曾以为我与他我之间完全不能相与
直到我们各自围困于一场古老棋局
日月鲜少一起登幕，各自占据它们的两个王朝
这不代表他们敌对，各自为政的黑夜和白天
这古老的连襟，独断专行。也没能把彼此切分得干净
黑夜没能把安眠一事带给众生白昼也没能
让所有花卉安心撒下花粉，高傲得
不可方物的光明紧紧贴合着身后的阴影
所谓的信仰不过是蝼蚁们聊以自慰的物什
我们维护的母亲，赞美的土地
神往的太空，不过是小得可怜的培养皿
2020
02
他已不回答你焦急的提问
他不会轻柔地拭去你追责的泪水
在你身上使用过的爱称
他已全部追回，像讨回一笔
巨额的债务。城市的云
和往日一样游动，鸢尾在开
寂静无声的灰尘，追着我们逃离的
步伐。誓言还在浅堤上
任由死水荡上它的破烂裙边
2020
03
白栀子，谁能洞察你的灰心？
你那如鸟喙一般闭塞的花苞
你那羞怯的摇曳。你那被阳光
感染的内核，你惊心动魄的美
你被世人无视的纯洁你那
坚韧的叶片。你那蜷缩的瓣
你那闻讯而来的风的情人
你那很快就会烂掉的香气
2020
04
当我们看群峰投身黑夜的焚化炉，老去的雄鹰
像花瓣一样飘散零落。指着大地说那是我的故国
我的暮年埋骨于此。我母亲的腹腔在此长眠
草根像她抚育出的，紧密相连的锁链
不死的星辰像飞溅的铁屑那种滚烫，我也曾郎心似铁
莉莉安，我的冷硬在你身上结束了有气无力的传承
我寄放在你身上的雄浑的青年几乎丢失
我躁动的肌腱和燥热的嘴皮，我青筋毕露的手掌
如果不能永远抚弄你，我苟活的意义何在？
当瘟疫让大陆像闭合的鱼鳃，当你的寂寥像
旋转起舞的洪浪，我不能给你一份肆意横行的安全
口罩已成了我们脸谱化的面具。人和人曾紧密如
上下班高峰的地铁，亲密如衔接的车厢
连古老的猎艳都已消失，关门闭户的性欲和商铺
这比大河倒流天水倒灌还要奇迥，而你在我发抖的臂弯之中
2020
05
二零一六年，收获的油菜田
我们割断了生机又得到了生机
风它像守在我家柴垛下的狼狗
一样狂吠不止。我的侄子尚在襁褓
他的哭泣时断时续，风声时断时续
像一场浩大的接力。我的老父
就坐在田埂上时而把筐里的生机挑走
时而任凭这风带走天授的汗水
那个场景时断时续，烙印在我的脑海
饿醒的幼儿在丰收的田垄上哭着
小嫂子诓着他入睡，毫无办法
老父说到，这无法歇止的啼哭
像他熟悉的工地，他的老伙计
工作中的柴油机。时隔多年我想到
这一句，心下还有颤抖。我们的一生
从来在发出和扼制这样的啼哭中
2020
06
那被我视为鸦片的男人，死在词语的左轮手枪下
那被我视为枪械的男人，死在齿轮火机点燃的汽油中
那被我视为火焰的男人，死在夜凉如水的那个冬季
让我像土壤一样宽广，做他的新娘，也做他的故乡
让我像土壤一样绝望，做他的墓地，埋我的坟场
让我穿上玛瑙的湖泊，让我穿上即将枯萎的荷花
让我的眼泪铺满暗沉的黑色草皮，让我的欢乐总是
即兴如一现的花朵。让我在他的死亡里诞生又在
他初生时离世。让我永远离他这样遥远，永远幻想
永远渴求他。让我对他爱而不得！让我奔放如大河又做
途经他的细流，做他身上顾影自怜不求回馈的岸边蒲柳
2020
07
那年你十一岁。我的朋友。你那么美丽
皮肤白皙。嘴唇如红樱。我们在山坡上
看向日葵骄傲地开着。我的朋友，你同样美丽
告诉我，你拒绝绽放的理由？我的朋友
远处的海浪像霜一样堆积，海的腥气就像
你咬破的嘴唇的腥气。你的谈吐那么艰难
像一把钝刀磨在牙床上。你的声音那么艰难
像我暮年的步伐那样趔趄。请你告诉我
哭泣的缘由。在今天没有什么不能大白于世
我的朋友，告诉我是谁取下了你美丽的皮肤
像打开抽屉一样打开了你骄傲的身体？
谁刺进了你的身体，像图钉穿过了一张
写满纯真和痛苦的纸张？像被蛰痛的花蕊？
在今天没有什么不能大白于世，除了你的屈辱……
2020
08
我残忍的母亲
我以为永无止境的成长
在没有你干预的
二十一年中结束
我忘了具体是哪一天
像电影里引人发笑
的评论——“你记得自己
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我总是赞美和剖析
你和我的这场没有实质
内容的关系，你成为了
我的母亲那么偶然
就像妓女成为了男人
的女人那样，只有一场
你是我的母亲缔造
我的那个人。我们的
相逢只有那么一场
你的子宫是我的遗址
它埋着一个有过母亲
的婴孩。而我已经长大了
我不需要扯着任何人
的衣袖嚎哭你成为了
我久违的朋友中的一个
你成了我引人发笑
的往事的主人公之一
2020
09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花留在花圃
或者你反复擦洗的瓷瓶？
为什么太阳不能孤独地落下
抚慰着美人的香肩？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
有种比电影更镌刻的凄美
为什么我们要损耗无数个日夜
只为了爱的缔造，哪怕只有一刻？
为何我们的母亲满身褶皱
擦洗着早已乌黑的门楣，像黄昏
这滩脚步虚浮、皱纹频现的浊水。
2020
10
没有哪一天是不必要存在的
每一天的层云起伏如此不同
迥异的差错贯穿着已审美疲劳的人生
我看到玫瑰在花瓶里卖弄它最后的风情
我看到巷子和巷子像麻将那样码在一起
我想死前我会怀念多年前看过的某场电影
电影的名字、座次我会记得十分清晰
虚构的电影和真实的生活
都有雷同的面孔和际遇
电影中我昏昏睡去又缓缓苏醒，像公园
秋千上荡来荡去摇摆不定
月光像洒水喷头一样流满我的周身
小集市网一样的电线，街灯
孤独地贴着一块松软的草丛
星辰像剥落的白漆，黑夜的墙皮又冷又硬
我看到黑暗中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绣球和夹竹桃贴在一起，艳遇和酒店
贴在一起。流浪汉和城市贴在一起
我和我的孤独贴在一起，我的
怀抱只有这一刻，充满着暖意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