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之二三事
一
母亲,您的坚强去了哪里?
今日是当地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东岳庙会。往年的那种热闹还在脑际回旋,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各地风味的美食,琳琅满目的货摊,充斥着节日特有的气氛,尤其是四面八方的香客,混杂着香摊小贩的叫卖,让平时习惯了安静的那条通往东岳庙宇的道路上顿时繁华起来,庙宇坐落在一片柏山丛林。郁郁葱葱的柏树山林此时更显喧嚣杂闹,山顶的庙宇升腾着青烟袅袅,庙宇里各种神龛前面洒满了未点燃的青香和零散的小币,示意着香客对灵位的虔诚,时而喧天的锣鼓声响彻云霄,敲锣打鼓的人拼命的敲打着手中得意的玩意儿,不知他们是在发泄心里的苦闷还是为了那点养家糊口的小钱取悦许愿游客的开心,可以体会到谁的人生都是那么不容易。可惜,今年无缘这场庙会了。
今日也是母亲节,适逢周末,探望卧病在床的母亲当然是不二的选择,故而今年赶庙会的热闹是凑不成了。遇见的好几个朋友都在问:别人都往城里跑去赶庙会,你怎么有时间回村里了?是啊,我怎么回村里了?就因为这里有着对母亲的牵挂吗!
母亲的病况日渐严重,每一次的探望都会在内心深处深深的刻上一痕。偏瘫侧的身体浮肿的发亮,肿胀的胳膊从臂根到手指尖端,稍稍一碰就会留下一个凹陷的小坑,大腿根部至每根小脚趾头,如同紧紧鼓了一层薄膜,我想协助她挪动一下都很吃力。健侧的腿和脚部肿胀的如同发酵的面剂,我不忍心去看,却由不得自己。每次更换尿垫需要来回侧翻母亲的身体,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母亲忍受不了那种翻身的痛苦,通常会发出无力的话语骂我几句,以前的母亲是不舍得骂我一句的。
母亲的一生是不幸的。年轻时为了拉扯儿女们长大,含辛茹苦几十载。晚年时,别人的母亲都是儿孙绕膝,尽享天伦,我的母亲却是卧病在榻,饱受着病魔缠身的折磨,在苦痛的煎熬中度日如年。最近常听母亲念叨的一句话:想死也死不了。宛如刀割的那种心情凝结成眼里的一汪清泉,积蓄成胸腔里的一股岩浆,随时奔涌,随时迸发,大概只有母子连心才会感同身受。能够感受到母亲以往的坚强已经被这段时日病情的加剧摧残成捡不起的碎片了。
二
母亲,穿靴戴帽的事情,我听说过从来不注重母亲节。寒暑往来的日子里,回乡探望母亲的次数不清有过多少次,遇上母亲节的日子却不多。乡村里的母亲节从来都是被人们忽略的,又因为兼顾着工作,时常来去匆匆,所以眼里只容了母亲,却没有节日。
今时适逢母亲节,我和姐姐陪着母亲。母亲的身体已很虚弱,话语也变得极少,并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没力气说话。平日里,清洁好母亲的身体,准备好母亲的用物,待到夕阳即将落幕的时分,母亲便会催着我赶紧回家,路上开车慢点,回去照顾好孩子,记得再回个电话给我……总是嘱咐了再嘱咐,叮咛了又叮咛。自从今年春节病情加重以来,母亲开始变得“自私”起来,她嫌保姆照顾的不好,要我们轮流看护,她嫌我不天天守在床边日夜守护着她,她说我们不再管她等等,这些话语天天充斥着耳际,对视母亲的眼神,我感知到了母亲那种无助,细细琢磨母亲的话语,我感知到母亲在生命边缘上的挣扎。
世上最不能替代的便是望着患病中的亲人自己却爱莫能助的心痛。今天的母亲,说话的声音可以用微弱来描述,我凑近她的胸前,对着口型,重复好几次,才能确认母亲说的什么话。她一会拉着我的手说:我不放你走,必须留下来照顾我,我顺从的应着,她还是不放心,握着我的手又睡着了。松开母亲的手,我出来热药,又听到母亲拿指甲碰到床沿的响声,喊着姐姐的名字。我随机到了床前,母亲又说:让你姐姐回去吧,你们都回吧。我追问了一句:都回了谁留下来照顾你呢?母亲含糊不清的回了我,又昏昏睡去。轻轻挪动了一下母亲的腿,母亲又醒了,随即唤我之面前,告诉我:腿脚肿了等于穿了靴子,脸肿了就是戴了帽子,等肿胀消了人也就死了。母亲说的轻描淡写却很费力。说着母亲又举起了小镜子对着她的脸部,我迎合着母亲,又极力掩饰颤抖的发音。怎么什么都知道呢,看看你的脸那里肿了?母亲没听完我说的话,又把眼睛闭上了。之前,我听过村里的老人说过:穿靴戴帽的事,我认为没有科学道理,也没仔细想过,今天母亲又重新提起,我不敢再仔细去想。
三
周末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是日落西山。临走时母亲处于睡眠状态,没有敢惊动她,悄悄的走了。如果母亲醒着,不知道会不会挽留,不,应该说是强留我。
有生以来第一次下意识的陪了母亲过节,我没有告诉母亲,母亲也不知道今天是属于自己的节日。我也没有说一句:母亲,爱你!之类客套的话语,只是静静的与母亲对视着,顺应着她。可是还是不小心惹恼了母亲。
母亲的床边放着一张置物的桌子,用来放置母亲喝水用的杯子、药物等,今天多放了一只喝完中药没来得及收回的碗。中午时分,我跟姐姐午休了一下,母亲低弱的呼叫我们没及时回应,那只碗便也成了牺牲品。母亲枕边时常放着一个抓挠,是她用来自行解决背部奇痒难耐时的工具,现在唯一能活动的那只手只剩下拿起抓挠的力气了。母亲因为我们的回应不及时,拿起抓挠使劲拨翻了那只碗,摔在地上的碗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翻了几个跟头后安静的躺在了母亲的床下,我和姐姐赶紧起来趴在母亲床前问怎么了,母亲狠狠的斜了我们一眼,递给了姐姐一本破旧的电话本,让帮着给她拨通舅舅的号码,她要重新找保姆。我趁机偷偷给母亲照了张像,想留下母亲现在生气时的样子,一点也不严厉。姐姐略显不悦,为什么不能稍微等一下呢?打翻的那只碗跟戳痛了一颗心一样,会痛的。母亲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心疼,示意姐姐赶紧捡起那只幸运没有摔碎的碗。也是啊,母亲不能表达她现在的痛苦,跟那只不会说话的碗一样,碗是空的,心也是空的。闲不住的母亲,曾经撑起的我们这个家,现在只留下了母亲一人,如果她还健康,现在恐怕不会这么屈服于命运的摆弄,如果她还健康,肯定还在帮衬着儿女们怎么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夕阳没了踪影,我该走了。母亲又睡了,手里抓着她那个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系的电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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