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防”征文选登：关 爱

   关爱

   豫南县的潘寨村位于清河与泥河的下游，是个富饶、恬静、美丽的材庄，上世纪九十年代刮起的一股献血热，部分人在“胳膊一伸扎上针，胳膊一拳立马拿钱”口号蛊惑下，做着发财梦。

有人感染了艾滋病，如一声霹雷炸晌在这个古老的材庄，表面平静的村子，一时间暗流涌动，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老王家的儿子上吊自尽了，老潘家的媳妇喝药死了，老高家上大学的女儿也得上了。人人自危，谈艾色变，整个村子成了人们眼中的危区禁地。村里人生活在惶惶不安的阴影中，邻居们不再走动，亲戚们不再来往；工作辞了，地撂荒了，如同到了世界的末日。

时光在流失，感染者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煎熬，一方领导承担着富乡安民的责任，社会与媒体注视着这里的趋势。疾病控制中心的人来了，医疗单位的人员来了，佩戴红丝带的志愿者来了，物品、标语、口号，艾滋病防治知识贴满了大街小巷，亲情割舍不下，子女必须抚养，老人得孝顺，日子还得过，人们从懵懂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潘国瑞大集体时期曾经担任过潘寨村二十多年的生产队长，饱经风霜的脸上棱角分明，皮肤有些粗糙，头发和胡子变成了花白色，显露出倔强的庄稼汉形象。他的儿子及儿媳妇也被检测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儿子因抑郁而自尽，留下年轻患病的妻子与两个年幼的儿子大林与小林。潘国瑞坚强地在困难中拔涉着，探索着脱困致富之路。

2012年暑假里，潘国瑞带着孙子去村西责任田中施肥，碰上了邻村的艾滋病家属，被当地人称为“十二能”的王金标，他与潘国瑞年纪差不多，经历相似，见到潘国瑞就喊他“庄稼筋”，俩人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多数时间是调侃、互掐和发泄心中的郁闷。才半晌午，王金标已打了一大捆青草，坐在地头的桥沿一个人下五道棋，见爷孙俩过来，转动一双圆眼睛，神秘地告诉潘国瑞：“听说政府为鼓励艾滋病家庭脱贫致富，有小额贴息贷款，咱们这里前后有两条河，有许多剩余的庄稼杆，养猪、养羊、养牛都合算，你家是县艾防办的“结对子户”，去县上问问是否有这政策？先买几只羊养着，赚不赚钱，年底孩子们总有肉吃。”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诡异的一笑，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如同真吃上了羊肉一般。

潘国瑞瞟了一眼低头下棋的王金标说：“咱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如今种地不交粮，还给各种补贴，孩子们染上这病，在过去只有等死的份，现在看病吃药不要钱，国家逢年过节还给东西，虽说日子紧巴，该知足了，不地道的事我不做。”

正低头下棋的王金标听了这些话，猛的抬起头大声说：“老庄稼筋想那里去了，我是赖人吗？我让你去问问，就是黑国家的钱啦？”

潘国瑞看王金标发飙，反口道：“十二能！你撅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啥屎，就你能！”俩人闹了个不欢而散，各奔东西。

第二天，爷孙俩去责任田中掰了一袋子鲜玉米棒，匆匆赶往县城。

县艾防办主任肖玉正与几个艾滋病患者就个人账户结余资金奖励标准等问题进行坐谈，看见自己的帮扶户潘国瑞爷孙俩汗流浃背站在办公室门外，她让办公室的于润先主持着会议，赶紧去见潘国瑞爷孙俩。

彼此寒暄几句，明白了潘国瑞的来意，肖玉回办公室取了个背背佳书包，还有几张艾滋病防治知识新宣传折页，一块交潘国瑞给后说：“办公室下面一楼新开一家快餐店，我打过电话了，你们先去吃饭，有看不懂的地方，回头咱们见面再说。分开时，肖玉好奇的问潘国瑞：“这一袋子是啥？”

潘国瑞嘿嘿一笑说：“是刚从自家地里掰的玉米棒，想让你尝尝鲜。”

经过一阵子推让，肖玉只好收下，而后，让办公室的于润分装了十几个艾滋病防治知识宣传袋，分头送给卫计委的几个股室，趁着爷孙俩不注意，往背背佳书包里放了二百元钱，催促他们先下去吃饭，又返回办公室继续开会。

这段时间，肖玉整日忙着乡村医生专业培训，一天上午，正在办公室商讨培训内容时，县纪委监察室有关人员找肖玉询问她收受艾滋病患者家属农产品问题，肖玉虽然有些不知所措，可面对调查人员的询问，还是平静地说明了一切。

第二天，县纪委监察室有关人员去了潘国瑞家，在潘小林还没有使用的背背佳书包中找到了那二百元钱。想想肖玉对自己家的关爱，好心给她带来不必要麻烦，潘国瑞心中的内疚不可言状。

这件事倒给肖玉一个启示：现在城里人为了保健，许多人喜欢吃粗粮，尤其是时令季节的玉米棒、红薯更是人见人爱。如果能依托村两委班子，发动艾滋病贫困家庭参与，建立个农特产股份公司，让艾滋病贫困户创业、生产自救，这不是给他们最大的关爱吗？

肖玉带着于润来到了潘寨村，与村第一书记李明进行了对接，当她把自己的设想与计划和盘托出时，年轻的第一书记激动地说：“中，中！这想法--好，好！我们尽快讨论商量，制定可行性方案。”

肖玉到了潘国瑞家，彼此寒暄后，潘国瑞从厨房端出一饭框刚出锅的玉米棒，让肖玉与于润俩人尝尝鲜。肖玉毫不客气把饭框中的玉米棒啃了个遍，有的只吃一口，是进城送玉米棒把肖玉得罪了，她竞如此糟蹋自己的粮食，潘国瑞心中纠结猜测着是肖玉生气，还是自讨没趣？

肖玉也看出来潘国瑞对她啃玉米棒的不满，微微一笑说：“大叔：您被村里人称为“庄稼筋”，请您说说到底什么样的棒子耐放又好吃？”

潘国瑞虽然有些不满，听肖玉问起来玉米棒的事，还是饶有兴趣的说：“这啥物件啥吃法，春玉米棒是立夏后顶满仔的好吃，秋玉米棒是立秋后顶满仔的好吃。”

肖玉似乎听明白了，但又不解的问：“你这一锅棒子为啥有的老，有的嫩？”

潘国瑞不加思索地说：“嫩的是地中间的，不吃风长得慢，老的是地边上的。”

肖玉又问：“掰下的棒子咋能让嫩的变筋道些，让老的合口些？”

“把嫩的带皮放上两天就筋道了，如果棒子有些老，要先煮再蒸吃起来口感也差不多。” 潘国瑞有问必答。

弄清楚了心中的疑问，肖玉对潘国瑞说：“别人帮咱只能帮一时，自己帮自己才是永久之法。我想在咱们村办一个农业特产销售公司，有村两委牵头，申请上级扶持，首先找特别贫困户参与入股，从销售春、秋玉米棒开始，发展后逐步扩大规模，你认为如何？

潘国瑞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把她想歪了，竟一时语塞起来，过了一会，才语无伦次地说：“中，中，一切听您的，您是最关爱我们的人。”

肖玉要潘国瑞与村中几家艾滋病患者特别困难户通通气，等意见统一后，由村两委牵头具体实施。

在离开潘国瑞家时，肖玉鼓励他说：“就目前玉米棒市场来说，卖一亩玉米棒可比卖粮食多收入一倍多，又可以提前把地腾出来，如果大面积种植销售玉米棒，先期可以考虑建个小型冷冻厂，技术上有你进行顾问指导。

临别时，潘国瑞激动地对肖玉说：“劳动力、土地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市场销售与前期资金。”

肖玉信心满满地说：“咱们的工作是把困难户组织好，有各级领导和业务部门的全力支持，有社会各界的关爱，只要咱们横下一条心，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肖玉与李明俩人作了分工，村两委负责办理公司营业执照、农户土地选择、困难户入股、贷款手续、公司筹备等工作；肖玉负责联系艾滋病防治帮扶志愿者、爱心人士、县直局委帮扶成员单位、企事业单位、部分社区接受销售等事宜。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经过肖玉及有关人员努力，协调了近一百人志愿者帮扶队伍，与商户门店、企业单位、饭店签订有关农特产品合同金额30多万元，与县城居民长期订购精细玉米面合同一百多万斤，优质全麦面粉一百万斤。经过李明的努力，潘寨村的六户特困户把贷到政府贴息贷款30万元，全部参股到村农特产公司中，村两委发动本村干部群众捐助资金五万元，募集爱心捐款3万多元，同时，与外地粮食机械设备企业签订了分期付款购买设备合同，潘寨村关爱农特产股份公司顺利开业。

2012年八月份的一个星期天，骄阳似火，酷暑中的潘寨村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高音喇叭中播放着濮存昕和周涛的配乐诗《飘扬的红丝带》，乡村道路上悬挂着国家、河南省对艾滋病患者“四免一关怀”、“四有一不”等宣传横幅，道路旁张贴着艾滋病防治标语。

县乡主要领导云集到潘寨村小学操场上，参加潘寨村关爱农特产品股份公司剪彩仪式，会场上人人佩戴着红丝带，脸上洋溢着微笑，媒体记者们在寻找有价值的新闻。村民们在议论这个偏僻村庄多年来少有的热闹。贫困户们看到了希望，艾滋病患者走出了阴影，走出了自卑，他们憧憬着可以与正常人一样生活。县委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各位来宾，媒体记者朋友，潘寨村的父老乡亲们，同志们：今天，县乡村有关领导与众多的社会爱心人士、志愿者及有关人员来这里参加潘寨村农特产开业仪式暨与艾滋病患者握手拥抱活动，这件事办得非常好！今天有这么多人来到这里，说明全社会对艾滋病患者的认识有了根本改变，说明大家都在关心、关爱艾滋病患者与困难家庭。说明我们这个社会充满正能量。

曾几何时，人们把艾滋病视为洪水猛兽，谈艾色变，这种不科学、狭隘、落后、自私的观念，让许多艾滋病患者及其家人陷入了自卑、孤苦、封闭的环境中，由此产生了一桩桩、一幕幕悲剧，也让许多家庭由正常变为诡异，由幸福变为灾难，由富裕变为贫穷。随着科学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对艾滋病有了正确的认识，艾滋病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可防可控的，将来是可以治愈的。根据科学研究，艾滋病病毒，在正常环境里只能生存三秒钟，艾滋病传播途径主要有三种：性行为、母婴传播、血液传播，正常的接触不传染。世界卫生组织权威发布，我国传统中医药对艾滋病治疗有明显抑制和治疗作用，中医药很可能是艾滋病治疗的突破口。

最后，县委领导动情地说：参加这次活动，让我激动，让我感动，也让我受到教育。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志愿者中，有知名企业家、学者，有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有佩戴红领巾的小学生，更多的是爱心的年轻人，还有许多不记名的红丝带关爱人士，在此，我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会场响起长时间热烈的掌声，县委书记与几位艾滋病患者代表握手和拥抱后宣布：我要再一次与这里困难艾滋病家庭一起吃饭，本人向潘寨村农特产股份公司捐一个月工资！他铿锵有力的声音与行动。让这里的人们看到富裕的希望，给了他们生活的信心。许多艾滋病患者感动的泣不成声，他们的亲人也激动的流下热泪。

这年，潘寨村六户艾滋病困难家庭30多亩鲜玉米棒，连同村里其它玉米，以每棒一元的市场价出售，每亩多收入两千多元，全村精细玉米粉和全麦面粉加工每亩均多收入300元，土地提前一个月腾了茬。媒体、社会好评如潮，潘寨村的农特产品公司获得成功。

第二年，在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县主要领导专门对潘寨村扶贫帮扶工作进行了表扬和宣传，并号召有关单位和部门关心支持潘寨村的农特产公司，县农业技术部门全力参与了潘寨村的种植管理，卫生、疾病控制等单位更是加强了销售协调力度。另外，按照农业部门的指导，一部分农田种植上了粘玉米、甜玉米，一部分种植上了爆米花玉米，多粉玉米，尽可能少施化肥，少打农药，并让县电视台等媒体进行了跟踪报道。公司年底产值和利润实现跨跃式增长。

第三年，潘寨村委和股份公司着力开展了种植户与订购户电话预约采摘活动。公司的鲜玉米棒不但销售到郑州、武汉等大城市，还实现了网上销售。全村十多户因艾滋病致贫家庭走出了贫困。艾滋病患者的病情不同程度有了好转，村容村貌也有了改变。

一个春夏之交的星期天，已经考入县重点高中的潘大林与爷爷一起去自家地中施肥，在村西地头的小桥上又碰到了给自家良种羊割草的王金标，两个老人互相调侃起来：“老庄稼筋，地膜覆盖的春玉米棒快收了吧？给掰些尝尝鲜。”

潘国瑞嘿嘿一笑说：“你十二能牛羊肉就吃不完了，还能吃这粗杂粮？”

王金标也是嘿嘿一笑说：“微信上说大鱼大肉不能常吃，想长寿要多吃粗杂粮。”

潘国瑞瞟了王金标一眼说：“你这老小子不是说日子没过头了吗？现在想多活几天了？”

王金标圆眼睛一转说：“如今的日子，我还真没有过够啊。”

一辆中巴车停在了地头路边，肖玉带领省市艾滋病防治有关领导前来考察艾滋病贫困家庭创业脱贫工作，肖玉向他们介绍两个艾滋病家庭创业脱贫人员潘国瑞与王金标，两位老人向有关领导回报了自己创业情况后，激动地说：“我们之所以能创业脱贫，是在政府和那么多人们的关爱下，才走出的困境，如今，决不会忘还有困难的家庭，我们建立了困难家庭创业扶贫基金，要去关爱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肖玉向他们介绍说“这边的青秸秆最合适青储喂羊、喂牛，那里的羊粪、牛粪合适这里种植作底肥，两个企业正准备互利互惠合作呢。”

一望无际的田野，农作物茁壮成长，村中大喇叭正在播放韦唯演唱的《爱的奉献》，低浑的女中音回荡在人们耳边：“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