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家的骡子
〓 第 1450 期 〓
从我记事起，我家里的大牲口有骡子和毛驴。毛驴是后买的，而骡子是改革开放、包产到户时小队队部解散时按人口分到的。父亲牵回来的时候大约2岁多，大概是怕生，拴在南凉房房檐下时将光硬的院面刨了个稀烂。
骡子的毛色是黑色的，膛底略有棕红色的颜色。个子不算大但很结实。在那个年月，一口健壮的大牲口对于当时的社会生产力低下的农民家庭来说是顶梁柱。一年里的春种秋收、加工拉炭迎来送往等农村里的大凡小事都离不开骡子和骡车，只有在每年的夏季才会放青。我小时候放暑假后的一项重大工作就是放牲口。每天大人给骡子上好绊后（在一段铁链的两头各用麻搓成的绳用活扣系在骡子前后蹄上，这样牲口走路缓慢，防止跑掉）和毛驴撵到山坡上任其吃草，只要不到庄稼地和跑了就行。记得经常和邻村的一起放牲口，待牲口吃稳后就一起去瓷窑泥房里偷拿些干紫泥（类似高岭土）捏泥人玩。看似轻松，但对于好动的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是一种自由的禁锢。
骡子是驴骡，和毛驴有很好的亲近感。记得当时放牲口时最当心的就是怕碰到毛驴或附近有驴叫声。骡子一旦看到毛驴或听到驴的叫声就会跑过去，怎么拦也拦不住。有一次我去追时跑的连鞋都跑掉了。也许是当时骡子正直年轻力壮，经常从人都难走的地方就跑了，用父亲的话说是“接沟飞”。
在使唤的时候，骡子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在套车的时候不等系好各种绳套就会向前走几步，不知道脾性的根本套不了车。父亲说那是调教（过去，在牲口两三岁时都要进行磨练调教，俗称“压牲口”）
是留下的症结——提前感知车载的重量；还有就是下坡时拉不紧时会出现跑坡，所以开始时只有父亲赶车。后来一则家里边缺人手，再者骡子也上了年纪，暴躁少了许多，母亲也能赶车。再后来我也敢亲近它，赶车、犁地甚至给它上绊它都很乖。只有早上喂料的时候要小心，一旦倒给料就立马走人，否则它就会摇头摆尾，以示圣神不可侵犯。因驴子劲不大，所以犁地时，骡子总是多拉的一部分。
骡子是很有灵性的。出门是走的很慢，但是往回走的时候就很快，而且走过的路好像都能记住。所有只要是回家时，你放开缰绳任其走，包你平安到家。
我家住在半山坡上，平整路不多，出门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而且庄稼地也大都是坡地，这样拉车就比住在平整地方的人家要辛苦得多。那时沟里或坡低的庄稼比较多，每年秋季骡子都要比较瘦。从沟里拉树枝、糜子等都要经二憨坡、黄石鄢等鬼见愁的石头路上拉回来。想起那些年夏天每天上下午拉着骡子毛驴提着水壶到深沟里割草、割苜蓿，待半干后捆好在背到平梁用骡车拉回打籽卖成钱为上学费用的场景时，不仅是酸楚，更多的是欲哭无泪。那些年我们家正属于家大人多、正值‘拉破窝’的时候，骡子就是我们成长的“恩人”。
骡子的“英姿飒爽”逐年不再，后来腮帮子上长了个硬块，走路也较慢，终于在一个夏天里被一个外来的牲口贩子买走了。那天中午当牲口贩子用一根缰绳套在骡子脖子上拉走的时候，全家人都没有出去，不是不去送送，而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早已堵满胸膛、流满鼻腔、溢满眼眶！父亲将辔头丢在门口，嘴里说着贱卖了始终没有抬头。可以想象当二十多年的辛勤劳作可谓同生共死的伙伴眼睁睁的去了却“无可奈何”，怎一个痛字了得！
我不知道骡子能否知道，当一个陌生人牵着它走出那个熟悉的庭院与相处二十多年的人类分别时，将是永恒的离别！最忠诚的人类的伙伴，用一生的艰辛换取了我们家的成长和发展。
对于不能让骡子老死，是我一生的遗憾和伤感！
相信只剩下灵魂的骡子定会看到，曾窘困的一家人终于走出贫困，过着虽不富裕但却无忧的日子！
曾居住二十多年和好几年的两处地方因退耕还林、移民新迁政策夷为平地，但我们漂泊的灵魂依旧在那里生长、发育！因为我会常常想起它！梦到它！
祝愿骡子能在另一天国里投胎为一个不再受奴役的高级动物，有一个更完美的生活。
每次在街头见到骡车，都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看，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你，也似乎想找到你，有种游子在异地急于见到亲人的感觉。
相信我们还会相见。希望在下辈子结为弟兄或成为我的至亲，让我服务于你，以报答今世你的无悔、无偿付出！
安息吧！我亲爱的骡子！尽管你没有名字，但你的影子和形象将永远刻在我的心中！
泪洒纸扬，就像你当年的蹄起鬃飞！
愿你不死的灵魂能看到我的虔诚与愧疚，谨以此文拜祭与你！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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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杨长青，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第一中学教师，诗词、书法、绘画、泥塑、剪纸、文学等爱好者。13847754551,邮箱：zyzjiaowuchu@163.com